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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奇地发现除了九州系列以外我没读过任何短篇奇幻小说。

我写过《科幻世界》2001年以前登载的经典科幻短篇。那么不妨整理一下《译文版》登载过的经典奇幻短篇。所谓“短篇”,指的是区别于“长篇”的长中篇、短中篇和短篇。为了叙述方便,以上三种篇幅皆简称为“短篇”。

2014年那会儿,《译文版》登载的长篇质量大跌,科幻是看开头能猜结局的高科技惊悚/冒险,奇幻是玛丽苏少女心。反正看得我无精打采。当我得知《吸血鬼 月》的作者是一位受过感情创伤的男性作家,差点两眼一黑背过气去:“你一大老爷们儿写这种女性视角吸血鬼YY文就不脸红吗?!”也是那时,我的观感发生两种转变:一,短篇小说比长篇小说更精彩;二,非长篇篇幅,奇幻小说比科幻小说更精彩。所以当我看到有知友说“国外奇幻脑洞没有国内奇幻大,主题翻来覆去那几种”,登时“噗噗”吐了一升血:谁给你勇气水旜这种言论?!梁静茹吗??!!由于引进原因,国内奇幻长篇以史诗奇幻为主,导致一些读者将“奇幻”和“史诗奇幻”挂钩。那么……我结合《译文版》和历年雨果、星云和世界奇幻奖安利奇幻短篇。如无说明,以下作品都有中文版。

首先是引进的短中篇选集。

尼尔-盖曼是国内短篇选集引进最全的作者,目前选集有《易碎品》、《M代表魔法》、《烟与镜》和《高能预警》,还有中长篇单行本《卡萝琳》(中译名《鬼妈妈》)和《睡美人和魔纺锤》。我也不知道为啥他在国内享有如此高的待遇。基本上,他的几部获奖长中、短中篇,国内都有中文,包括星云、雨果双奖长中篇《卡萝琳》,雨果奖最佳短篇《绿字的研究》(我看过的最精彩克苏鲁同人),世界奇幻奖提名短篇《修格斯的特酿》(又一篇克苏鲁同人)、《巨魔桥》、《十月之椅》,以及一大堆轨迹奖获奖短中篇——轨迹奖喜欢捧大牌,类似金球奖,权威度不足。我认为盖叔的短篇比长篇更好,同志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乔治啊啊马丁有短篇合集《梦歌》,收录其最知名作品。其他短中篇零散于《译文版》。马大爷的奇幻短篇分为两部分:八十年代跟风恐怖小说,写了一些都市恐怖奇幻,短篇代表作是《梨型男》、《狼皮交易》和《子女的肖像》。九十年代后专心于“冰火”世界创作,写了一系列基于“冰火”的中长篇:《龙之血脉》;收录于《七王国的骑士》的三部中篇《雇佣骑士》、《誓约骑士》、《神秘骑士》。我觉得他现在扩展“冰火”设定不亦乐乎,已经忘了填正传大坑的本职工作...

H-P-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苏鲁神话短中篇各种版本的合集。不一定符合现代人阅读口味,了解就好。

苏珊娜-克拉克的《英伦魔法拾遗》是基于《英伦魔法师》世界观的短中篇合集。她的长篇《英伦魔法师》当年引起轰动,不仅拿到雨果奖和世界奇幻奖最佳长篇,而且入选各种主流文学奖项。奈何文化隔阂,不太对国人口味,居然被称为“垃圾”,我登时又“噗噗”吐血....《英伦魔法拾遗》收录了世界奇幻奖入围短篇《西蒙内利先生,或曰仙灵鳏夫》,此外《汤姆·明风,或曰索尔斯比仙桥落成记》和《葛雷斯?厄迪尔庄园的女士们》也很有趣。如果你喜欢简-奥斯丁的小说,不妨看看苏珊娜-克拉克的作品。

还有一位作者不可不提:斯蒂芬-金。是的,他最知名标签是“恐怖之王”,但作品一直有幻想元素。“黑暗塔”系列且不提(顺便说一句,改编电影扑了),第一部出版作品《魔女嘉莉》,讲述少女遭遇霸凌,忍无可忍下爆发超能力予以报复。《闪灵》有闹鬼的旅馆;《绿里奇迹》有拥有神秘治愈能力的黑人囚犯;《迷雾》讲述美军在小镇进行秘密试验,从异空间召唤出一群怪物(影射克苏鲁神话);《它》是电影《小丑回魂》的原著,讲述一群孩子在少年和成年时期两次联合对抗小镇怪物,《怪奇物语》的灵感便源于此。说到这我想起自愿毁容的四妹:

这状化得连亲妈......亲哥哥都认不出来啦!!

天地良心,四妹依然貌美如花(请看这毛茸茸的大长腿

在关于电影《肖申克的救赎》的讨论中,有知友说原著是三流小说,我....我已经吐不出血了...类型小说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1982年,斯蒂芬-金发行中篇选集《四季奇谭》,入围世界奇幻奖最佳选集提名。收录的四篇小说,有三篇改编为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尸体》(改编为电影《伴我同行》)、Apt Pupil(改编为电影《纳粹追凶》)。这就是所谓“三流小说”?

厄休拉-勒古恩的《地海故事集》是基于“地海”世界观的短中篇合集,《寻查师》和《蜻蜓》入围世界奇幻奖提名。此外还有短篇作品集《变化的位面》。

柴纳-米耶维的短篇合集《寻找杰克》,可以帮助你了解新怪谭风格。

雷-布拉德伯里的四卷短篇自选集,《暗夜独行客》、《亲爱的阿道夫》、《殡葬人的秘密》和《夏日遇见狄更斯》。每卷25部短篇,共100篇。如果仅将老雷定为于“科幻作家”未免太侮辱人了!

一些印象深刻的短篇,大多登载于《科幻世界 译文版》。

罗杰-泽拉兹尼,《独角兽的棋路》,1982年雨果奖最佳短中篇。一个人类以世界的命运为赌注,与异世界的独角兽下起了国际象棋。马大爷宣称这篇小说来自他的创意,小说中人类的名字就叫“马丁”。后来马大爷写了一部姐妹篇《局中变》。

康妮-威利斯,《尼罗河上的死亡》。如果我没记错,康妮-威利斯是唯一一位获得雨果奖四个小说类别(长篇、长中篇、短中篇、短篇)奖项的作者。作为女作者,她获奖那会儿雨果、星云奖还没有“多元化”,完全靠实力拿奖。《尼罗河上的死亡》与著名侦探推理小说《尼罗河上的惨案》英文同名,创作也基于此。三对夫妇结伴乘飞机去埃及旅游,各怀心事:其中一对夫妻的丈夫和另一对夫妻的妻子公然调情;第三对夫妻的妻子沉迷于埃及旅游指南和《死亡之书》无法自拔;老婆出轨的丈夫自暴自弃,无精打采。而飞机一阵颠簸,似乎进入某个神秘的世界...康妮-威利斯的文字有种特别的幽默感,写科幻幽默也很有一手,参见获奖小说《即使是女王》。

大卫-布林,《雷神托尔交锋美国上尉》。不,这不是漫威同人。二战时期,纳粹德国召唤了一群北欧神祇,这些神轻松秒杀诺曼底登陆盟军,导致盟军节节败退。苏联完蛋,英国完蛋,美国靠叛逃的洛基勉强和众神打个平手,一直打到五十年代。美国上尉不是超级英雄,只是普通人类,他艰难的寻找对抗北欧众神的办法。

特里-比森,《熊发现了火》。星云、雨果双奖,西奥多-斯特金纪念奖获奖,以及一大堆奖项和提名。这篇小说难说是奇幻还是科幻,作者特里-比森很擅长这种界限模糊的小说。主角的母亲生病住院,时日无多。在看望母亲的路程中,主角发现失踪多年的熊群回来了,由于可以使用火,它们冬天不再冬眠。这一奇景伴随着母亲的病情一路发展。特里-比森还有一部短篇《英国远航记》,背景为拿破仑时代,英国是一块漂流的板块。

凯济-约翰逊是各种幻想文学奖项常客。她写了不少基于日本怪谈的奇幻小说——不,我不喜欢。但有两部奇幻小说非常好。一篇是《二十六只猴子》,世界奇幻奖最佳短篇,一个失去人生目标的女人通过跟随二十六只猴子、猩猩、长臂猿组成的马戏团巡演,逐渐改变自我。这是我最喜欢的奇幻短篇之一。另一部是《雾上架桥的男人》,星云、雨果双奖长中篇。有一件坑爹的事:《译文版》曾登载《雾上架桥的男人》,但故事戛然而止,留下我一脸懵逼。很多年后才发现《译文版》只登载了前半部分...我...我不吐血了,还是跳珠江吧....后来我又吭哧吭哧看完了英文版。

男主角是建筑师,他的家族世代为建筑师,在帝国各处修建建筑。男主角的新任务是到一座小镇修建一座横跨雾河的桥。雾河上流的不是水,而是雾。雾有腐蚀性,其下有鱼,还有巨大的生物“大主”,无人见过真面目。由于没有桥,渡过雾河靠渡船,时不时有渡船被雾吞噬。小镇的居民以职业作为姓氏,爆破工姓Breaker,铁匠姓Smith。主角结识了渡船女工Ferry,她的父母、哥哥、姐姐作为渡船工都被雾吞噬,一个人失踪,家族另一个人便接过职业。如果女工失踪,她的侄子会成为新的渡船工。

这并不是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凯济-约翰逊本来就偏向纯文学作者,笔锋平淡却渗透情感。男主角花了五年时间修桥,他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自己。雾上的桥改变了小镇,促进帝国经济,也改变了当地镇民,一些参与修桥的镇民将姓氏改为“Bridge”。他爱渡船女工,但也改变了她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建桥的过程对自己的改变。这种体验很难付诸文字,大家都去看看好吗?

布兰登-桑德森,《皇帝的灵魂》。这篇小说太精彩啦!太精彩啦!!看完后我鸡冻得嗷嗷叫!!在我看过的雨果奖最佳长中篇小说中,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篇。在书中世界,存在一种职业“印章师”,印章师通过雕刻印章改变事物的外形乃至“本质”。女主角便是一位印章师。皇帝遭遇刺杀,虽然幸免但失去意识,成了活死人。一群重臣将女主角软禁在皇宫,命令她在规定期限内以印章重塑皇帝灵魂,若不成功小命难保。重臣间勾心斗角,对女主角各种威胁拉拢。女主角自知就算成功,掌握皇帝秘密的自己也难逃一死。故事便在紧张的气氛中展开:女主角能否重塑皇帝灵魂?能否逃出生天?精彩的故事开始啦!

《皇帝的灵魂》被布兰登-桑德森的经纪人称为作者最佳短篇小说。他的特点是架构一套严丝密合的世界观和战斗系统,人物战斗完全按照规则来。《皇帝的灵魂》中女主角脱离险境——是的我剧透了但完全不影响小说的精彩——靠的是对规则合理利用,而不是运气、嘴炮和突破设定(赛亚人暴走那种)。另外,小说创作灵感来源于作者参观台北故宫博物馆时看到的印章,他对此很感兴趣,收集资料写了小说。也就说,这完全可以成为东方背景的小说。国内有奇幻作者能作出这般严谨的设定吗?提醒我一下。

特德-姜,《地狱是上帝不在的地方》。虽然满满宗教元素,这篇小说太强了。假设,上帝和天使类似一种自然现象,就像...地震:你无法预测地震发生的时间、地点,无法预测具体受害者。在小说中,“天使显灵”就是这样:有人治愈,有人死亡(因为显灵导致的意外),有人失明,有人上天堂,有人下地狱。完全随机,无法预测。天使显灵与地震的区别是天使会大喊:“看啊!这是上帝的口谕!”你能通过信仰地震而改变地震结果吗?同样,信仰上帝也无法改变任何结果,即使再虔诚,死后也会掉入地狱——得,“因信得救”那套全丢掉了。

我认为特德-姜的小说不应归于“硬科幻”,而应称为“强设定”——我习惯以设定强弱区分科幻和奇幻小说,比如布兰登-桑德森便是典型强设定作者。特德-姜即使写奇幻小说,也有一套严密的逻辑设定,借以进行各种思想实验。当然,不管怎样特德-姜都会暴露自己宿命论死硬粉身份。

有三位极为出色的作家由于引进原因,作品不为大众所知,我曾经大力安利过。

K-J-帕克连续两年获得世界奇幻奖最佳长中篇奖。他创造了以中世纪为背景的“烈日骄阳”世界,人物狡黠又带有自毁倾向。目前国内引进了十三部短篇,《以爱之名》、《借人以图》、《鸣唱的小代价》、《紫与黑》、《蓝与金》、《太阳与我》都非常出色。

迈克尔-斯万维克是大师级作者,横跨科幻和奇幻。他很善于描摹角色细微情感,奇幻短篇《无线电波》曾获世界奇幻奖,讲述一个人死后灵魂的忏悔过程,这是我心中作者最好的奇幻短篇。同时斯万维克也能展开奇诡想象,比如《狗说汪汪》:在一个背景不明的时代,一个人和一条狗在英国伦敦展开大冒险。这条狗经过生化改造,能直立行走,能说人话,还穿衣服,甚至对女性有独特的吸引力...这里有躲在调制解调器里的恶魔;有经过生化改造的女王,全身散布三十六个大脑,体型大到需要重型卡车运送;有女王的狒狒护卫...所以这是科幻还是奇幻?

杰弗里-福特是奇幻领域的大师级作者,虽然仅获得一次星云奖(《冰淇淋王国》),但是世界奇幻奖常客,多次提名、获奖。去年看了作品特辑,大感兴趣,发现以前《译文版》多次刊登作品,然而我全忘了...有些评论将杰弗里-福特划入新怪谭,不过他更偏向乡野怪谭,很多作品带有恐怖小说特点。短篇《圣物》(我最喜爱的作者作品)、《淹死城奇遇》、《甲壳城》、《海格峰事件》、《百里香恶魔》都非常有趣。2013年《秋天博物志》入围世界奇幻奖,这是一部基于日本怪谭但发生于现代的恐怖故事。最近《译文版》刊登一部长中篇《暮光弃儿》:三个高中好友,上了大学后依然保持联系。其中的女孩是考古系,拉着两个朋友到一栋废弃大宅挖宝,结果揭开大宅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上面三位作者有共同特点:写作技巧炉火纯青,想象力也不拉后腿,甚至有惊人之处,所以作品相当好看。《暮光弃儿》在杰弗里-福特的作品中不算突出,缺乏惊喜,但惊悚的氛围渲染颇到位。像这样的作者写不出“差”作品。总之——哪家好心的出版社能组织出版这三位的短篇选集啊?

相对的,我不喜欢蕾切尔-斯维尔斯基,她靠写作技巧弥补孱弱的设定,即使多次获奖。她的《假如你是恐龙,吾爱》是炫技之作,每一段的结尾是下一段的开头,环环相扣完成故事。《女王窗下采红花的夫人》则是星云奖最佳长中篇。女主角是一位女巫,她生活的时代由女王和女性贵族统治,男人毫无权利。某日她为女王探查敌情,意外中箭而死,死时被施以魔法,灵魂时时被女王召唤回现实,为女王出谋划策。当她发现她的死亡由女王造成,于是同意女王女儿的叛乱请求,帮助女儿杀死女王。然而不久,新女王的统治也发生危机,女主角为新女王提供建议,便坠入黑暗。本来故事到这里便可结束——不,开脑洞的时刻到了。女人统治的时代成为过去,女主角逐渐成为传说,她不断被召唤回现世,召唤者有男有女。时代更替,直到她遇到一位召唤者,两人成为好友。然后...脑洞更大了,自己看吧。

说到召唤,我很喜欢一部长中篇《长柄勺子》。这是一篇幽默奇幻。故事发生在20世纪初,男主角是魔法师,正在研究长生之术,却招惹不明势力,遭到暗杀。为了查明真相,他从地狱召唤了一个恶魔——准确的说,是一个半人半蜘蛛的女恶魔,衣着暴露,观念开放,最喜爱的捕猎方式是将猎物包裹在蛛丝中,令猎物在持续不断的性高.潮中被消化....当然,和这样的恶魔合作也许有生命危险,但女恶魔说地狱太无聊了,“给我找点乐子吧,我保证不吃你。”于是两人携手冒险。这种既残忍又天真的人物设定似乎是萌点,比如女恶魔喜欢时尚杂志和新款毛衣(??);而魔法师严肃正统,坐怀不乱——这不是标准CP吗?请为魔法师和女恶魔写上一百篇爱情小说蟹蟹!

关于少数族裔的幻想小说,我认为《瓦库拉泉》比《宾蒂》更好。雨果、星云最佳长中篇双奖提名,世界奇幻大奖最佳长中篇获奖者。这个故事得从电影《人猿泰山》说起。上世纪三十年代,《人猿泰山》剧组在瓦库拉泉拍摄电影,男主演是游泳运动员出身,相貌俊美,身手矫健——这应该是影射约翰尼-韦斯默勒。在拍摄过程中,一位黑人女孩迷恋上他,两人有了孩子。但电影拍摄结束后,男演员便离开了。孩子长大,投身六十年代黑人民权运动。孩子的孙女又长大,成为博士,回到瓦库拉泉寻访祖辈的文化。

涉及少数族裔、性别和性取向平权、全球化主题的小说,有一个我不喜欢的特点,即弱势者倾向:主角作为弱势群体,各种惨,吼吼惨,内心OS一旦跑起来跟勒芒24小时拉力赛似的停都停不下来。《宾蒂》也有这毛病。《瓦库拉泉》便没有这种倾向,即使阅读中我有意寻找。小说的幻想内容很少,加起来就三段话吧,这导致国内有评论说:“骗人!这哪是奇幻小说!”娘滴!奇幻小说难道还要根据所占比例来决定吗?!你当是泡咖啡吗?!《瓦库拉泉》体现了幻想小说文学化倾向。

托马斯-奥尔德-赫维尔特,《雷沙革村的读墨人》。这是2014年让我印象最深的奇幻短篇之一。作者是荷兰人,却以泰国水灯节为背景。每到水灯节,上游的镇民便将愿望放在水灯,顺流而下。男孩瓜仔的村子在下游,经常接到水灯。村长和和尚偶尔满足人们的愿望(比如偷一条水牛,替换许愿者的病牛),再大肆宣扬,于是更多的愿望和钱财漂到村子,钱财被村长和和尚瓜分。这个村子的村民也有自己的愿望。有一天瓜仔听见村长和和尚的计划,被和尚追至水中溺死,但也因此,村民的愿望都实现了...

玛丽·雷科尔特,《乌尔黑维斯的母亲们》。星云奖和世界奇幻奖提名。我提过这篇小说。一个神秘男人使一个小镇的女人全部受孕,而生下的婴儿带着翅膀。这一奇异现象改变了小镇女人的生活。

达里尔-格雷戈里,《安然无恙》。世界奇幻奖最佳长中篇,都市奇幻。一个心理互助会的成员都是能够看到“异世界生物”的特异人士,这给他们带来极大困扰。男主角是经常和怪物打交道的经验丰富人士,他从某次事件中幸存,成了名人。他参加心理互助会,也为了能保护与会者。最终,“我们都会安然无恙”。

《海豹女妖的故事是给失败者听的》则是2014年我最喜爱的奇幻短篇。你可能听过这个故事:一个男人捡到一张皮,藏了起来,不久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寻上门来,两人结婚生子。故事结局不变,但方式不同:比如有一天女人在打扫房间时发现了藏在床下的皮;或者男人换衣服时忘了将藏有皮的箱子钥匙收好,女人洗衣服时发现了钥匙;再或者,两人的孩子傻呵呵的拿着皮问女人:“妈妈这是什么?”总之,女人披上皮,变成海豹,头也不回的回归大海,丢下后悔不迭的男人和痛哭流涕的孩子。一群失败者。

《海豹女妖的故事是给失败者听的》的故事有点不同,比如海妖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比如他的人类伴侣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比如故事的叙述者不是人类男人,而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女人。但她依然是失败者。比如她发现了那张皮,导致海妖离开;比如海妖离开时暗示“如果你召唤我,我会为你回来”,而她顾忌友谊不愿这样做;比如她的生活一片潦倒,但不忍心告诉好友,他的爱人的皮正披在商店橱窗的模特身上....一个失败者的悲惨故事,却透着古怪的幽默感:当女人问海妖“你的亲戚是什么人”,海妖回答“他们不算是人”,于是女人以为他的意思是杀人犯或者瘾君子或者“呆在福利措施齐全的监狱里剔牙花”。后来她说:我宁愿自己当初的猜想成真。同样“悲惨的幽默”,后来有一篇《兼职教师的死后生涯指南》也很出色。自杀而死的兼职老师灵魂被困于学校,她也借此目睹学校人间百态。

我要强调一点:幻想文学体现出向纯文学靠拢的趋势,指望剧情跌宕起伏、想象超越极限的“A片式体验”是越来越不可能了。我也提到过,看过的科幻/奇幻小说越多,我对“文学”的部分便越看重。我一度认为科幻小说比奇幻小说遭受更多限制,不过2015年和2016年我最喜欢的两部幻想短篇都是科幻小说:《出卖月亮的人》(西奥多-斯特金获奖)和《新妈妈》(星云奖提名和西奥多-斯特金奖提名)。今年《译文版》依然有不少有趣的短篇,年底我会写篇回顾。

有一则dnd的短篇很有寓意,值得一读。《阿布德-阿尔-马玛特的审判》(https://trow.cc/board/showtopic=20238)。

我最喜欢这一句:许多离开故乡的人都不时回想起阿布德-阿尔-马玛特的苛证时期,并把它当做过往的好日子记在心里,至少对那些遵纪守法的人来说是这样。不过事实上,有资格回想它的人通常都被他的法律弄残疾了,这点却很少有人记得。

【已完结】

如果要刘禹用几个词来形容自己的人生,那必然是天之骄子、人生赢家、年少有为、儿女双全。简直幸运得完美。

直到有一天,他听见了全世界传来“李非”的声音……以及一个阴魂不散的少女。

女孩低语:“整个世界都是假的。而你和我,是这个虚假世界里唯一的真实。”

1

“生日快乐!”

随着一阵夹杂着欢呼的掌声响起,刘禹满脸堆笑地吹灭了眼前蛋糕上的蜡烛,三岁的女儿伸着胳膊把蛋糕帽戴在了他的头上,妻子和儿子在一旁笑着,来祝贺的朋友和公司同事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谢谢谢谢,大家有心了。”刘禹道过谢后便开始给众人分蛋糕,大家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房间里的气氛一片欢快。

这是刘禹二十九岁的生日,眼看就要奔三了,刘禹却没有其他人的那种年龄焦虑,因为他的生活,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

刘禹出生在一个知识氛围浓郁的家庭,父母都是教师,他是家里的独子,从小品学兼优。大学时就读于国内顶尖高校,并和班里最漂亮的女生成为了男女朋友。大学毕业后妻子去读了研究生,刘禹则步入职场,工作两年后开始辞职与朋友一起创业,并且很幸运地赚到了第一桶金。

二十六岁那年,刘禹和女友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并在第二年生下一对龙凤胎,如今刘禹的公司已经颇具规模,妻子则在大学任教,他们的小家家境殷实,夫妻二人恩爱有加,两个孩子也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父母则身体健康,这一切都是其他同龄人做梦也想拥有的。

生日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宾客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多喝了几杯酒的刘禹躺在卧室床上,耳边隐隐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摇篮曲,那是妻子在哄着儿子和女儿睡觉。

刘禹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微笑,他闭着眼睛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回想自己过去的二十九年,满满的都是幸福快乐的时光,他有时候也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幸运。

耳听着妻子哼唱的摇篮曲若有若无,渐进渐远,刘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慢慢陷入了梦乡。

此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二十九年的人生很快就将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

“让一让,让一让!”

几名护士推着一辆病床在医院走廊里快步前行着,方轻红着眼睛跟在旁边,紧握着病床上那个男人的手。

只见病床上的男人浑身是血,意识模糊,方轻在旁边不停地叫着:“坚持住李非,你坚持住啊!”

护士推着一名医生闻讯赶来问道:“怎么回事?”

“车祸,失血过多。”护士回答。

“快送手术室!”

——

“李非。”

隐隐约约中,刘禹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灵魂深处而来,正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刘禹从睡梦中醒来,房间里关着灯,月光从窗外透过窗帘缝隙洒了进来,刘禹看了看四周,妻子正在一旁熟睡着,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连接着孩子房间的通话器里能听到轻微的鼾声。一切还是那么的平静祥和。

可能是做梦吧。心里这么想着,刘禹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刘禹如往常一样开车去公司,车子刚刚开上马路,他的耳边又出现了那个声音。

“李非。”

正在开车的刘禹被吓了一跳,还是那个一模一样的女声,这次他听得真真切切。刘禹慌乱地环顾四周,但他此刻正坐在车子里,周围哪会有其他人。

刘禹大感疑惑,此时他正开车经过一个路口,突然之间他的余光瞥到左侧有一辆白色奥迪车飞快地开了过来,面对着路口的红灯却丝毫没有减速,眼看就要和他的车撞上了。

情急之下刘禹只能猛打方向盘,汽车迅速向右侧偏离,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在地面旋转了近九十度才在马路边堪堪停住。好在马路上没有其他车辆,这才避免了连环车祸的发生。

汽车停下后,驾驶座上的刘禹满头大汗,他的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抬眼张望,路边很多目睹了这一幕的行人都围了过来,但是之前那辆白色的奥迪车却没有了踪影,确切的说,好像压根就没有什么奥迪车。

“先生,你没事吧?”一个路人女孩敲着窗户询问,刘禹摇下车窗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回答:“我没事,那辆白车呢?”

“什么白车?路上就你一辆车啊,你刚才怎么了?”

刘禹喉结滚了滚,满腹疑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只能摇摇头:“没什么,谢谢啊。”

缓了十几分钟后,刘禹又发动了汽车,这次他不敢再加速,汽车慢慢行驶着。走了一会儿后,刘禹给公司助理打了个电话。

“小王,你帮我约一下市医院的体检,耳科和神经科吧,越快越好。嗯,就这样。”

下午的时候,刘禹来到市医院的耳科和神经科做了仔细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但更加讽刺的时,就在刘禹看着那份“一切正常”的体检单的同时,他的耳边又出现了那个声音。

“李非。”

刘禹害怕了,这突然出现的幻听似乎在宣告着他完美生活的结束。可如果不是身体的因素,难道真的是自己心理方面出了问题?

晚上回到家刘禹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妻子,妻子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关切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刘禹只是随口搪塞了过去,他不想妻子为自己担心。

第二天刘禹没去公司,而是来到了一家心理诊所,诊所的郭医生是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他坐在刘禹对面听他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然后问道:“这么说刘先生你从来都不认识一个叫李非的人?”

刘禹摇摇头,“从来没听说过,所以我想不明白,就算是幻听,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名字?”

郭医生低头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接着说:“这不代表这个名字就一定没在你们的生活里出现过。可能在你的记忆深处确实有一个叫李非的人,你忘了,但你的潜意识还记得。”

“李非……李非……”刘禹一边沉吟一边试着回忆,但完全想不起任何东西。郭医生又说:“你不是说一直在你耳边呼喊这个名字的是一个女人吗,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刘禹回答:“声音怎么描述啊?就是……就是女人的声音嘛。”

“那这个声音有没有给你一点熟悉的感觉呢?”

郭医生的话提醒了刘禹,那个女声确实有些熟悉,但刘禹还是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他只能肯定绝不是妻子的,也不是他妈妈的。

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郭医生对刘禹说:“根据我的推断,李非这个名字还有那个女人的声音都和你过去的一段经历有关,这段经历或许给你带来过一些心理创伤,所以你把它封闭了起来,但是在你内心最深处它还是存在的。”

“不太可能吧。”刘禹说,“我从来没有过什么可怕的经历啊?”

“都说是被封闭的记忆了。”

“那怎么办?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

郭医生想了想,然后说:“有一个,但不保证能成功。”

“先说说。”

“我可以试着用催眠的方式帮你把那段回忆重新唤起,这个方法我也不常用,所以成功率不高。”

刘禹考虑了一下后说:“死马当作活马医,来试试吧。”

“那好,你按我说的做。”

在郭医生的要求下刘禹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郭医生开始用他专业的话术做催眠引导,渐渐地郭医生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刘禹已经听不清他说话的内容了,但是他的声音却仿佛有魔性一般将刘禹带进入自己的内心深处。

2

李非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方轻在门口和医生交谈着。

“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医生对方轻说,“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方轻问道:“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意思?”

医生犹豫了一下后回答:“他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方轻呆住了,医生叹了口气默默离开。方轻愣愣地推开门回到病床边,看着眼前戴着呼吸机熟睡的丈夫,轻轻握上他的手,“李非,我相信你能醒过来,你不舍得丢下我一个人的对吧?”

——

刘禹脑海里,一些零零散散的生活片段开始闪现。

他看见了一场葬礼。熏香缭绕的灵堂里,前方的遗相上是一个中年男人,而在刘禹的旁边,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着眼含泪光,仰视角的刘禹没有看清她的脸,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正被对方紧紧拉着。

他看见了一场婚礼。张灯结彩的婚礼现场,刘禹站在红毯的尽头,在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穿婚纱的女人正缓缓向自己走来,这次他看清了对方的容貌,那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但那张根本算不上漂亮的脸却让他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柔。

他看见了一辆汽车,仿佛昨天的场景再现,白色的奥迪车无视路口的红绿灯径直向他开了过来。

“啊!”刘禹惊叫着从催眠中醒来,躺在心理诊所沙发上的他出了一身冷汗,旁边的郭医生给他端来了一杯咖啡让他定定神,之后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刘禹缓了缓情绪,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讲了出来,又说:“这些真的都是被我尘封起来的记忆吗?”

“记忆这种东西通常不是很靠得住,但潜意识状态下的记忆却往往是最准确的。”郭医生说着拿出了一支笔和一张纸,“不如你来试着把你看到的东西画下来。”

刘禹接过纸笔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始描绘自己在之前见到的那个新娘。他以前学过速写,有一定的绘画功底,很快那个回忆中的女人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画纸上。

看到刘禹画中的女人,郭医生又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问刘禹:“之前回忆到的那些场景,没能让你想起什么吗?”

刘禹摇摇头,“除了看到的那些零碎片段,其他还是一片空白。”

郭医生轻轻点点头,不知道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最后说道:“你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暂时只能给你开一些养心安神的药物。不过你别太担心,幻听是很常见的,下个星期你再过来吧。”

“那好吧,谢谢你郭医生。”

离开心理诊所后,站在马路边的刘禹只感觉一阵头晕,耳边那个声音还是会时不时的响起,他感觉自己真的病了。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马路对面冷饮店的玻璃门后面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面朝着刘禹所在的方向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刘禹觉得女孩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孩盯着刘禹的眼神却让他隐隐感觉不舒服,于是他赶紧上车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打开门,两个孩子都跑到门口来迎接他,屋内妻子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她做了孩子们最爱吃的宫保鸡丁,又贴心地没有放一粒花生,因为她知道刘禹对花生过敏。刘禹看着自己温馨的家,看着自己温柔贤惠的妻子和两个如瓷娃娃般可爱的孩子,感觉自己一整天的坏心情全都在这一瞬间被一扫而光了。

吃过晚饭后,妻子将几张照片放在桌子上,对刘禹说:“这是前两天你过生日时拍的照片,我都去洗出来了,电子版也发你手机上了。”

“嗯嗯,我知道了。”刘禹此时没有心思看照片,他还在想今天在催眠状态下看到的那些场景到底有什么含义。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照片……”刘禹低声沉吟,下一秒起身来到了书房反锁住了门,接着从怀中掏出了那张自己在心理诊所画的速写画。刘禹将那幅画拍了成了照片,然后用网络识图搜索了一下,如果这个人自己曾经见过,没准儿可以在网络上发现她的踪迹。

可惜现实让他失望了,网络搜索一无所获。刘禹不死心,他又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幻听”、“女人的声音”、“李非”几个关键字,试图能找到几个跟自己同病相怜的人。

这一次他真的找到了。在网络贴吧里他发现了一张帖子,楼主说自己得了幻听症,总是能听到一个女人在自己耳边说“李非”两个字,但他根本不知道李非是什么意思。

这种状况跟刘禹完全相同!刘禹大喜,继续翻看下去,他更是惊讶地发现楼里居然还有几个人回复称自己也遇到了一模一样的怪事,甚至有人留了一个群号,让大家进群交流。

刘禹赶紧搜索群号进了群,群里一共有六个人,算上刘禹是七个。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幻听到了李非的名字,而且没有一个人知道李非是谁。

七人在群里像交流病情一样分享着自己的遭遇,这无形中给了刘禹很多安慰,虽然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多了几分诡异的味道,但起码他不会再感到孤独无助了。

“我们线下见一见吧。”刘禹在群里说,“地点你们定,车费我可以帮大家报销。”

消息发出去后,李非开始期待大家的回复,过了没多久,群里的其他人终于说话了。

“好啊。”

“想一块去了。”

“我也想见见大家。”

“要不来北京吧?来北京都方便。”

“没问题,我就住北京周边。”

“那下周末怎么样?”

“可以可以。”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刘禹心中开始期待这次会面。

三天后,周六早上,刘禹以出差的名义开车去了北京,按照约定他来到了一家餐厅的包间里。

其他六个同伴都已经到了,他们中有中年妇女,有年轻小伙,甚至还有在校大学生。七个人相互讲述了这种诡异的幻听症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也分享了自己是如何克服这些影响的,他们还彼此分享了自己的生活,聊得非常开心。

包间里的气氛一片欢乐,大家似乎都已经不再关心这种幻听症的起因是什么,也不再关心李非是谁了。

3

晚上刘禹回到了自己订的酒店,他站在电梯里回忆着今天的集会,没想和一群刚认识的人也可以聊的这么开心,他们还约好明天同一个包间继续集会。

这时电梯门开了,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她应该只有十几岁,个子很高,两条腿又细又长。女孩站在刘禹的身边一言不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明明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却让刘禹感到心底发毛。电梯到达自己的楼层后,刘禹赶紧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后刘禹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他想给妻子开个视频看一看她们,但又想到这个点两个孩子应该都睡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刘禹打开了手机相册,本想看看妻儿的照片,但却瞥到了存在相册里的那张速写画,鬼使神差下他点开了那张速写。

看着手机上那个用铅笔描绘出的女人,刘禹的内心突然涌上一种冲动,仿佛自己可以全身心地相信对方。这个女人明明之前从未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却能带给刘禹一种连妻子都给不了的温暖。

“你到底是谁?难道你就是李菲?”

刘禹想不通这些事,他接着从手机里找出了那天生日宴上的合照,看着照片里自己身边的妻儿,他却突然间感觉之前每次体验到的那种幸福感不再那么强烈了,仿佛被打了折扣。

突然,刘禹注意到了照片角落里的一个女孩,那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露出了两条又细又长的美腿,她站在人群旁边微笑地看向摄像头,那眼神仿佛穿过镜头在与此刻的刘禹对视。

她,是她!

刘禹看清了女孩的脸,她就是上次在马路边敲车窗问自己有没有事的女孩,是那天隔着冷饮店的玻璃门注视自己的女孩,是刚刚电梯里站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女孩!

一瞬间,刘禹只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巨大的恐慌感瞬间将他包裹住了。他立刻给妻子打去了电话,询问妻子照片里这个女孩是谁,妻子却回答说:“我不认识啊,不是你同事的小孩吗?”

刘禹于是接连给那天参加生日宴都所有人都打了电话,挨个询问他们是否知道这个红衣少女是谁,结果却没有一个人认识。

刚刚洗过澡的刘禹感觉自己全身又被冷汗浸透了,这个诡异的陌生少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又为什么三番五次地跟踪自己?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夜,刘禹是在惶恐中度过的,他瞪着眼睛不敢睡觉,也不敢关灯,总觉得那个少女会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自己。他就这样在被子里缩了一宿,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李非。”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刘禹从刚刚进入不久的睡眠中拉回,他起床走到卫生间用凉水冲了冲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抬头看着镜中自己那仅仅一夜便憔悴了很多的面容,刘禹突然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

从酒店出来后刘禹还是如约去到了昨天的餐厅包间,其他六个人也都到了,大家和之前一样其乐融融地聊着天,只有刘禹的状态很差,他坐在房间角落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生怕那个陌生少女会再一次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小刘,你没事吧?”一旁的中年大婶关切地问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张姐。”刘禹勉强笑了笑,那个大学生也走过来说:“是啊刘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啊?”

刘禹敷衍道:“没有,别担心我。”

张姐又端着一个点心匣子走过来说:“小刘啊,来尝尝张姐自己烤的饼干,可好吃了,小徐你也来一个。”

“好嘞,谢谢张姐。”大学生小徐接过饼干塞进嘴里,挑着大拇指赞叹道:“真香啊张姐!”

“那就多吃几个,来来来,大家都吃。”

周围几人都围着张姐边吃饼干边夸赞,刘禹拿着饼干却没什么食欲,张姐见状说道:“吃吧小刘,放心,里面没放花生。”

“嗯嗯,谢谢张姐。”刘禹尝了一口饼干,入口酥脆,甜而不腻,确实很好吃。但是刘禹却在这一瞬间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饼干,然后扭头对张姐说:“你怎么知道我对花生过敏?”

张姐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回答:“你昨天自己告诉我们的啊?”

然而刘禹却摇了摇头,“我昨天根本没有说过。”

包厢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刘禹环顾身周众人,回想起他们相识的整个过程,再次感觉一切都十分的不真实,不合理,只不过这一次的感受极其强烈。

“你们是什么人?”刘禹突然开始质问其他六人,“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对花生过敏的事?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大家的年龄和生活差距都那么大,为什么我们会聊的那么投机?在群里打字聊天时,我们所有人在提到李非这两个字时都写的是非常的非,为什么我们出奇地一致?你们几个真的有幻听症吗?你们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最后一句刘禹是大吼出来的,他推开众人跑出了餐厅,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李非。”

耳边的声音再次出现,已经跑到了马路中央的刘禹环顾四周,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你到底是谁!你出来!出来!”

刘禹的喊叫声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瘫软地坐在了马路中央,周围来来往往地行人和车辆都对他视若无物,刘禹惊恐地抱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

医院病房里,方轻正在为李非擦洗手脚,一边洗,她一边轻声和李非说着话:

“已经十五天了,李非,你还没睡够吗?该醒醒了李非,你不想我吗?”

“撞你那辆车的车主已经自首了,对方是开奥迪的有钱人,主动赔了你很多钱,等你醒了可以拿这些钱再去做生意,这次我们不用找合伙人,也不用担心被骗了。”

“车祸的事我没有告诉你妈妈,你不想打扰她的生活,我听你的。”

“今天有好几个人打电话来关心你,你看,我们还是有很多真心朋友的。”

“李非,你听到了吗?你快点醒来吧,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4

刘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妻子和孩子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但是刘禹却不再感觉得到丝毫温暖。他坐在阳台的凳子上看着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地行人,只感觉十分的恍惚。

“老公,你怎么?”妻子走到他的身边,“过来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吧。”

“老婆,你说我们的生活幸福吗?”

“当然了,”妻子笑着回答,“我们可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家人。”

“是啊。”刘禹目视着远方,“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总是这么开心快乐?为什么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永远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合理吗?”

妻子说:“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这当然是好事,每一件事都是好事。”刘禹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又问:“老婆,你觉不觉得我们的生活很不真实,一切都太完美了。”

妻子无奈道:“你呀,真是开始说胡话了。”

刘禹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这时他看到对面那户人家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正看着自己这边。

又是那个少女,那个阴魂不散的少女。

刘禹再也忍受不了了,这几天接连遇到的怪事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他站起身来看着对面阳台上的少女,然后咬了咬牙,转身跑出了家门。

这次他一定要会一会对方。

来到楼下后,刘禹看见那个女孩已经从对面楼里走了出来。女孩也看见了刘禹,接着转身向别出走去,刘禹飞快地跑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站住!”刘禹大吼道,“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踪我?”

女孩转身看着刘禹,脸上的神情竟带着几分同情。

“我是谁不重要,”女孩说,“重要的是我和你一样,是真实存在的人。”

“你在说些什么?”

女孩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想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你的生活很完美,完美到像一篇虚假的童话,对吧?”

女孩的话击中了刘禹的内心,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确实已经让他不止一次在心里问自己:我的生活真的是真实的吗?

“你想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假的。”女孩对刘禹说,“你的生活,你的事业,你的家人和朋友,甚至你周围的整个世界都是假的。而你和我,我们两个是这个虚假世界里唯一真实的东西。”

刘禹环顾四周,他惊讶地发现之前旁边的那些行人此刻全都消失了,整条街静悄悄的,连周围的房子和店铺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个世界好像死去了。

“是梦,我在做梦。”刘禹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女孩却说道:“这不是梦,这是一个为我们而生的世界,我把它叫做——弥留乐园。”

刘禹无助地跪在了地上,他低着头拼命喘着粗气,内心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平静,他又说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我要回家,我要见我的老婆孩子!”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女孩说,“哪儿有什么老婆孩子,你的人生,你过去二十九年的记忆全都是假的,好好回忆一下吧。”

这一刻,无数的记忆涌上了心头,刘禹终于想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他叫刘禹,生活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教师。

七岁那年父亲意外去世,母亲带着他改了嫁。继父姓李,刘禹也改名叫李非。

后来母亲和继父有了自己的孩子,李非就成了家里最多余的一个。

在充满嫌弃和呵斥的家庭长大的李非性格孤僻,但他一直努力学习,然而高考那天他却很倒霉的生了病,高烧不退,虽然坚持上了考场,但最后还是考的一塌糊涂,无缘大学。

母亲和继父不支持他复读,想让他出去打工,其实李非知道他们是想早点把自己从这个家踢出去。

于是李非背着书包离开了那个冰冷的家,他去到大城市拼命打工,有了一点积蓄后决定和一个朋友合伙创业,结果遇人不淑,不仅创业失败,朋友还骗走了他所有的钱。

后来李非遇到了方轻,方轻也是一个很身世可怜的女孩,二人相互鼓励,很快坠入了爱河。两年后李非和方轻结了婚,但是婚后才知道方轻不能生育,他们永远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李非并未嫌弃方轻,他们的感情依旧很好,每天夫妻二人辛苦上班努力工作,晚上则依偎在出租屋里抚慰彼此疲惫的身心。

可惜天不遂人愿,某天早上李非在上班的路上出了意外,一辆白色奥迪车无视路口的红灯撞了过来,车主酒后驾驶,李非则为他的错误买了单。

这才是他的人生,一段充满了坎坷和不幸的人生。

“知道我为什么把这里叫做弥留乐园吗?”女孩听完李非的遭遇后对他说:“因为我们都是在弥留之际来到这里的,此时的现实世界里,你和我应该都正躺在病床上,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你在这里多久了。”李非问女孩。

“九百七十四天,也就是两年八个月零四天。”女孩回答:“五百七十一天前,我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李非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乐园虽然完美,但却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女孩回答说,“当我在这里成为了最年轻的舞蹈冠军,并且在挑战每一个高难度舞蹈动作都能轻易成功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一切太过顺利。

质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慢慢生根发芽。之后我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总是会看到自己的手腕流出鲜血。后来我才知道,那其实是我在现实世界的最后记忆。”

“就像我看到车祸一样?”

“没错。那时我被这种幻觉吓到了,于是去找了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他姓郭。”

李非闻言很吃惊,“郭医生?”

“很惊讶吧?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这里的每一个座城市里都会有一个郭医生,他不是乐园为我们虚构出来的朋友,也不是现实世界的来者,他更像是弥留乐园自己的化身。”

“是郭医生唤醒了我们?”

女孩点点头,“郭医生的催眠引导是一个契机,帮我们打开了连接现实世界的记忆之门,在那之后另一段人生的记忆才会慢慢浮上来。”

李非有些不理解,“可如果郭医生是弥留乐园的化身,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唤醒记忆?”

“我想,是因为它很善良。”女孩的回答让李非有些疑惑,女孩紧跟着说道:“当你开始质疑世界的真实性时,那种会将人逼疯的感觉是极其痛苦的。但弥留乐园是不应该有痛苦的,快乐和幸福才是这个地方存在的意义。”

“我懂了,”李非终于明白了过来,“乐园不忍心让我们痛苦,所以唤醒了我们的记忆。它这是在给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李非突然大喜,他环顾四周说道:“弥留乐园应该有过很多的来客,但是他们最后都离开了,这里没有囚禁我们!”

眼看女孩脸上没有任何兴奋的表情,李非便抓着女孩的手臂大喊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是可以离开这里的,我们能回去的!”

女孩却反问道:“为什么要回去?这里不好吗?”

李非愣了一下,女孩接着说:“弥留乐园帮你弥补了所有那些你难以放下的遗憾。你童年悲惨,这里就给了你美好的童年回忆。你高考失利,这里就让你去读了最好的大学。你做生意被骗,这里就让你的事业蒸蒸日上。你的妻子无法生儿育女,这里就让你儿女双全。我们都是破碎的人,但弥留乐园让我们拥有了那些曾经梦寐以求的幸福,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李非沉默着,女孩继续说:“不仅如此,这里的一切都在按照你希望的方式进行着。你有幻听症,想找一些可以交流的人,乐园就给了你一个可以交流病情的小组。在这里,你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女孩的话让李非心动了,现实生活中的自己一生坎坷,而且那些坎坷都是因为上天不公,但这里是公平的,不,应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偏向于自己的。

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补偿,在度过了悲惨的一生后,弥留之际的自己终于来到了这个最美好的乐园,这个永远偏爱自己的世界。

女孩挥了挥手,四周的城市街景突然变成了落日沙滩,风景唯美的像是一幅画。二人站在沙滩上,女孩说:“从明白真相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彻底被你掌控了,在这里我们是无所不能的。你看。”

女孩冲着前方扬了扬下巴,李非回过头,见到自己在弥留乐园的妻子正牵着一儿一女站在不远处,三人冲着李非微笑着。

李非慢慢抬起脚想向他们走去,但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停住了。

“你刚才说你在这里待了九百七十四天,”李非突然对女孩说,“记得这么清楚,一定是因为很寂寞吧。”

女孩沉默着没有说话,李非紧跟着问:“已经这么久了,难道你不想念你的家人吗?”

“呵呵。”女孩突然苦笑了几声,“我是一个被现实世界所抛弃的人,那里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但是在这里,我可以奔跑,可以跳舞,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

李非看着不远处的妻子儿女,沉默了很久后突然说道:“可是,生活在一个无所不能的世界,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挥了挥手,沙滩上的妻儿消失了。

5

女孩不理解李非的行为,“这里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你根本不明白。”李非说,“没错,完美的童年、最好的学历、成功的事业,这些的确都是我最大的遗憾,也是我最想拥有的,但这里的完美妻儿不是。在现实生活里我已经拥有了最完美的爱人,方轻是我的一切,能不能生育无所谓,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对我来说,现实世界或许一片黑暗,但方轻是我唯一的光,我不能丢下她。”

这一次轮到女孩沉默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腿,想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处境,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要比我幸运一点的。”

“一定能回去的,一定可以的。”李非闭上眼睛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随着他回归现实的念头愈加强烈,周围的落日沙滩美景开始变化,乌云迅速遮蔽了天空,海面开始掀起狂风暴浪,弥留乐园似乎处在了撕裂的边缘。

女孩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她对李非说道:“没用的,你这样只会伤害自己,想离开这里没那么简单的。”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此时的医院病房里,方轻坐在李非的床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突然她注意到李非的手指动了一下。

方轻大喜,她赶紧叫道:“李非?李非?你能听到吗?李非。”

弥留乐园里的满天阴云突然被撕开了一条缝隙,阳光穿过缝隙照到了李非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个熟悉的声音。

“李非。”

李非抬起头看向那道缝隙,他终于知道这个声音不是幻听,是自己的爱人在另一个世界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对着阳光自言自语道:“方轻,你来带我回家了。”

女孩看向那道洒在李非身上的光,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以及掩饰不住的羡慕之情。

因为在那个世界,永远不可能有人会像这样呼唤着她。

李非朝着女孩伸出了手:“跟我走吧,我们回到现实世界去,这里虚假的美好太乏味,也太孤独了。”

女孩却无奈地越来越头:“她呼唤的是你的名字,我回不去的。”

这时李非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上浮,女孩眼角含泪对他说:“你走吧,那个世界有爱你的人,对你来说它还值得。”

眼看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远,李非大喊道:“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地址,告诉我!”

女孩却越了越头,“没用的。”

“告诉我,我会去找你的!”李非声嘶力竭地大喊,在他即将穿过乌云缝隙的那一刻,耳边终于听到了女孩的回答:

“海州市银山区,安凝。”

声音随着李非穿过缝隙而消失了,之后四周便是完全的黑暗,片刻后光明再次洒了进来,病房里的李非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方轻脸上欣喜地表情,和往常一样,只要见到方轻李非便会从心底感觉到温暖。

“李非,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方轻激动地抱住了自己的爱人,语无伦次地大叫着,“怕你醒不过来,我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知道吗?一直叫一直叫”

“我知道。”李非轻轻摸着方轻的头发,“每一声我都听到了。”

——

一个月后,方轻为李非办理了出院手续,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李非第一件事就是让方轻陪他去了一趟海州市银山区。

经过千辛万苦的打听询问,他们终于在一家福利院的病房里见到了安凝。

现实中的安凝要比弥留乐园里的她憔悴很多,整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营养不良地样子。而最让李非惊讶地是,现实中的安凝下半身空空如也。

李非这才明白,弥留乐园为安凝弥补的遗憾是什么。

“这姑娘很可怜的,”照顾安凝的护工对李非和方轻说,“她十岁的时候和父母一起出了车祸,父母当场去世,她虽然捡了一条命,却不得不被截掉了双腿。哎,听说她以前喜欢跳舞,现在却……

后来是这孩子的舅舅把她送来了福利院,她舅舅在银山区这一片生意做得不小,但是除了每个月支付给福利院疗养费以外,从没来看望过她。大概三年前她企图割腕自杀,幸亏被发现及时才保住了性命,但却彻底变成了植物人。”

李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默默走到安凝的病床边,轻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安凝,安凝。”

方轻站在李非身边说道:“如果你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那对这个女孩来说,或许弥留乐园才是更好的归宿。”

“我是一个被现实世界所抛弃的人,那里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但是在这里,我可以奔跑,可以跳舞,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

李非的耳边回荡起安凝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他看着安凝干瘦的脸颊,看着她空荡荡的下半身,最终叹了口气。临走前他对护工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多喊一喊她的名字,她能听到的。”

后来的李非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他和方轻一直没有领养孩子,但他们过的很幸福。诚然,他们会生气会争吵,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和烦心事,但这一切的烦恼最终仿佛都变成了一条条丝带,将二人的感情越缠越紧。

方轻每一年都会陪李非去一趟银山区的福利院,他们会坐在安凝的病床前轻声呼喊她的名字。李非说他尊重安凝自己的选择,但他会永远给安凝一个回来的机会。

直到十年后的某一天,当李非和方轻又一次来到福利院时才得知,安凝去世了,她在睡梦中安然地离开了这个她毫不留恋的世界。

李非明白,安凝对自己的现实人生真的毫无眷恋了,或许她永远留在了弥留乐园里,又或许她的灵魂去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了。

看着身边的方轻,李非这才知道有多幸运。

他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爱人。

弥留乐园,那个只存在于生与死之间的世界,它或许还会把其他人也拉进去,弥补他们的遗憾,为他们创造一个虚假却美满的生活,现实中的一切苦难都会在那里归于虚无,剩下的只有完全提纯的幸福。

但那是个好地方吗?李非不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际遇决定着他会为此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但李非清楚的是,对于他来说,乐园纵有万般好,终抵不过爱人在身边的幸福。

标题:《幻听》

作者:陈鑫杰

【全文完结,请放心食用】

哲学院新来了一个院长。

我教历史,他教哲学,按理来说我俩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但每逢我在课上讲些历史上的怪事之时,这兄弟不知怎么就闻讯而来,成天在我耳边叨叨,对待学术要严谨。

许院长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怪。」

他是个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

可惜,自某天我醉酒之后原形毕露,许院长就对着我的尾巴陷入了沉思。

不用他说,我知道,许院长的信仰就此塌方了。

*一

起因是因为一场历史讲座,主讲人是我。

我说了一段两千年前的怪事,底下的学生老师听得都津津有味,唯独许临舟这个门外汉,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我的面子。

「历史失载,但传闻——」

我话还没说完,许临舟这人却皱着眉打断了我。

「江教授,失载的事情就不用臆想了,你不会又要用什么怪力乱神来解释历史的谜题吧?」

他口吻很严肃,弄得我在台上一阵尴尬。

旁听的一些老师就给我解围道,「这是江教授独有的教课方式嘛,许院长,你也别这么严肃。」

就是,弄得我莫名其妙的。

再说了,我发表了那么多学术论文,轮得着他来教我严谨么?

可许院长却不松口,那日之后,他得空就来我的面前刷存在感,「江教授,失去记载的东西一般只是今人的猜想,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未解之谜都归于鬼怪的。」

「何况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怪。」他补充道。

我起先还能听他巴拉几句,但时间长了,我实在没有心思听他老生常谈。

我想骂他,但在帅哥面前还是保留了点形象,只不耐地说,「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你没看过的事情怎么能说的那么绝对?」

他义正词严地道,「如果真的有的话,我一定能够看见。」

「.......」

我很想告诉他,他面前就站着一个老妖怪。

还是个活了三千年的妖怪。

每当许院长和我科普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的时候,我都倍想现出原形,狠狠碾碎他的三观。

可和一个才活了28年的人类小孩计较,那也就是太丢面了。

他肉眼凡胎,能看见才有鬼呢。

我懒得和他争论,但凡许临舟出现,我立即尿遁,绝不逗留。

可惜,就在我躲了许院长一个学期之后——

许院长坚定不移的无鬼神论在一通电话中,彻底碎了。

电话响起的一瞬间,他的声音被吓得变了调。

「江教授!我家闹鬼了!」

*二

「许院长,你家闹鬼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许院长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吞吞吐吐让我赶紧过去一趟。

「江教授!你快来救救我!」

他清越磁性的声音一响起来,我脑袋里面就浮现他那张俊脸,心里面幸灾乐祸的想法也被压了下去。

毕竟许院长虽然神经叨叨的,但脸还是蛮耐看的。

我敷衍地安慰道,「多大的事儿,不就是鬼吗,你和它说说唯物主义核心论,没准儿它就自己去投胎了。」

电话那头默了一瞬,显然是给许院长整无语了。

隔了好久,他才委委屈屈地开口,「都这个时候了,江教授还在开玩笑。」

看在他出事儿第一个打电话给我的份上,我还是决定亲自去跑一趟。

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怕鬼的许院长,要是不亲眼看看,属实是有点可惜了。

许院长家里闹鬼?哈哈哈!果然是报应不爽!让他天天说世上没有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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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话又说回来,他家闹鬼,他不是该找刘教授嘛?

毕竟他老主修道教文化,除鬼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但当出租车停在许院长发过来的地址之后,我已经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感兴趣了。

面前出现的是一座有市无价的中式园林老宅,瞧瞧那瓦,还是光绪年间的东西,一块能值不少钱呢。

就这一瞬间,我突然觉着许院长在我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

门口管家的声音将我从出神中唤醒。

「您就是江教授吧?我们家少爷在客厅等您呢。」

「少,少爷?你,你该不会说是许临舟吧?」

我当人这么久,头一次觉着舌头不像是自己的东西。

管家一把年纪,笑容十分得体,风度翩翩地冲我点了点头,「是的,少爷是姓许。」

我想,大清它虽然亡了,但有时候,它又没亡。

不过在这么一栋古色古香的宅子里面,闹鬼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迫不及待地跟管家进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鬼,能将一身正气的许院长吓得花容失色。

*三

可惜,管家带着我绕了七七八八,我愣是没看见这院子有闹鬼的嫌疑。

这许院长不会是思考哲学把自己给思傻了吧?

许临舟站在古色古香的中堂上,他穿着一套简单的黑色运动服,显得修长挺拔,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衬得越发白皙。

他瞧见我来,死气沉沉的眼中忽而一亮,忙跑到我跟前来。

「江教授你可算来了!都怪我有眼无珠!我就说你们天天研究历史文物,肯定知道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家闹鬼了,我家真的闹鬼了!」

我心中冷笑,现在才知道?晚了!

可是许院长家真的一点妖气都没有,他从哪来的鬼?难道他疯了?

我低咳一声,假意安抚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看见鬼的?那鬼长什么样子?」

许院长脸色更白了,「就是晚上有人走路,柜子还会自己乱动——」

我让他带我去看看。

许院长也是一愣,「你不害怕吗?」

他这话一说,我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普通的历史老师。

念及此,我不自然地瞪了他一眼,「我要是害怕我还过来干什么?」

许院长略一思索,也觉着自己问出来这话有点傻,就领着我往闹鬼的屋子里面去。

我只见过在讲座上风采飞扬的许院长,还是第一次看见畏畏缩缩的他。

倒像是个惊慌失措的人类小孩,等着大人的保护与安抚。

我赶忙将这个想法给甩出去,保护谁不好,保护这个不信邪的人类?

许院长声音发颤,「就,就是这里了。」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屋子确实是古色古香,但里面真的干干净净,连一点鬼气都没有。

既然没有真鬼,那就是人心作祟。

思前想后,我还是说,「许院长,且不说这里没鬼,就算有鬼你也不该找我啊,你去找个道士都比我有用。」

市面上的道士别的不会,开导人挺厉害的,到时候骗个许院长小万把的,这疑神疑鬼的病儿就好了。

许院长手指冰凉,隔着外套拉着我,可怜兮兮望着我,「那,那要是没有鬼,衣柜怎么会乱动?」

我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往外走,「你家衣柜都是光绪年间的古董了,几百年来,风没把它吹跑就不错了。」

他显然不信邪,一改往日科普无鬼神论时候的坦然,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

「可,可是走廊上的脚步声——」

「幻听。」

「那——」

我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你脑子被门夹了吗?你不是不相信有鬼吗?这会儿你该自己翻哲学书找答案啊?你找我絮絮叨叨干什么?仗着你有钱又帅我不敢打你是吧?!」

「.......」

谁都知道历史系的江教授脾气大不好惹,我吼习惯了,可惜许院长初来乍到,我又有心在他面前装淑女,他自然没习惯。

我扭过头看他,就见他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站在我身后,想说什么,又害怕我真的动手。

得,我确实不舍不得打他。

我冷静下来,状若无事发生,「不好意思,生理期来了,脾气不太好。那你要不搬出去住吧,这里也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许院长挠了挠头,「可是我爸让我在这里住两个月,给老宅里面添添人气。」

「哦,那没办法了。」

他期期艾艾地望着我,就差跪下来求我了,「江教授,要不你在这里住下来呗,反正这老宅大得很,历史又悠久,你就当来这里度假呗。」

到底是同事一场.....好吧,我承认我见色起意,我就想和帅哥交个朋友。

我思索道,「住下来也不是不行。」

他眼睛一亮,脸色霎时间也红润起来。

「那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我谨慎地问了一句,「许院长应该没有女朋友吧?要是有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许院长的情绪显然是高深莫测,方才还乐得眉开眼笑,现在又沉得阴云密布。

他幽幽地说,「之前我在教辅室的时候,就说了我没有女朋友。」

我故意道,「哦,又不是说给我听的,我怎么知道。」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可不就是说给你听的。」

「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我陪你回去收拾衣服!」

*四

在许临舟的盛情邀约下,我自然而然地就在这老宅住了下来。

我以为许临舟说得害怕鬼,只是单纯地睡不着瞎作怪,毕竟他这人死不信邪,就算是害怕也不见得能害怕到哪里去。

但是我低估他了。

凌晨三点半,我刚放下追剧的手,准备起床去个卫生间,然后开始修仙。

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刚开门,就瞧见穿着睡袍的许临舟。

更确切地说,是惊慌失措的许临舟。

他看见神情亢奋的我,先是一愣,「你还没睡?」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没等我开口,他倒是先一步挤进来了.

「鬼!江教授!我房间里面有鬼!」

我只觉着自己五官都皱在一起,一脸的匪夷所思,但我尽量按捺着烦躁,耐着心绪说,「许院长,凌晨三点钟你跑我屋子里说有鬼,我看你才是心怀鬼胎吧?」

别说,许院长身上真的沾了几分妖气。

我拧着眉,「你带路,我倒要去看看是何方妖孽。」

我和他绕过老宅破旧的走廊,来到许临舟住的卧室。

刚一进门,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许临舟就忙不迭地躲在我身后,「就,就那个柜子,刚刚我亲眼看见它动了。」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还是说了句公正的话,「许院长,我就是来给你壮壮胆子,你别以为我真会除鬼。」

我思索着走到柜子旁边,没嗅出来什么灵异力量的波动.怪了,真没有鬼啊!

可是那妖气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劝慰道,「没多大事,可能是你看花眼了。」

许临舟这会儿倒没有那么害怕了,他只能点点头,眼神却黏在我身上,显然是不想让我将他独自留在这里。

「........」

这么一瞬间,我觉着他才是被鬼上身了,要不然人前人后怎么差距这么大?

「你放心,就算有鬼,她也不会杀了你的,毕竟你这么俊。」

许临舟果然神情一梗,那星星点点的恐惧,也被最后一句话给噎了下去。

半晌,他只能凉凉地说,「.......江教授,你说话真风趣。」

「你不会今天才知道吧?」我挑眉看他。

他的黑发被夏夜微凉的风吹乱,沉静的眼眸中荡出来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勾起唇笑了,一笑,就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竟有些温柔在当中。

「那倒不是,见江教授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干嘛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啊?

这下轮到我噎住了,我只能扭过身,强装镇定道,「那你挺厉害的。」

「........啊?那,那多谢夸奖?」

「不用客气。」

「........」

*五

当然,即使许院长笑得再好看,昨天晚上他还是一个人睡在闹鬼的屋子里。

许院长应该不会出息到能把自己吓死,所以我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搬到了他屋子对面。

他要是知道自己把一个老妖怪请回家镇宅,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像朵花一样。

吐槽归吐槽,但我和他毕竟是同事一场,来到这也不能白吃饭。

昨晚上我确实感觉到了一阵妖气,午饭过后,我就让许临舟带我在这老宅里面逛逛。

许临舟带我在院子里逛了半晌,见我沉默不语,他才试探性地开口,「江教授,你有没有觉着我们挺默契的?」

「啊?」我不解其意。

他笑笑,「你不言我不语,咱们这样走了半个小时,还不算默契吗?」

「.......你这笑话比我开的十八度空调还冷。」

虽然许院长有说冷笑话的能耐,但看在他这么努力找话题的份上,我也不能不识好歹。

「这柳树长得挺好看的。」

我将目光落在正前方一株老柳木,这柳树是镇宅之眼,经过几百年的滋养,我一靠近,就觉着浩瀚的灵气冲我扑面而来。

灵多生妖,估计这老柳树不久就要成精了。

但这也和闹鬼没关系啊?可许临舟那可怜模样也不像是骗我的。

他骗我干什么?总不可能骗我来他家吃饭吧?

这么看,除非将这柳木除了,才可能去除妖气。

但那样的话,这宅子就顶不了风吹雨打,迟早得倒。

许院长给我饭吃,我不能冲了他家龙王庙,所以这忙我实在不能帮。

而且老柳树又没干坏事,我也不能来倒拔垂杨柳啊。

就在我以为自己可以在这里白吃白喝混到开学上班的时候,许临舟这人跟有毛病似的,大半夜不睡觉非跑过来敲我门。

开门也不说事,反倒有些搔首弄姿地站在我跟前。

我只看见他睡袍微敞,隐隐约约露出来清晰优美的肌肉线条。

他皮肤白,教夏夜的月光一照,显得晶莹剔透——

啧。

我怎么感觉他这睡袍敞开的角度这么刻意呢?

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偏过头往身后的时钟一看,今儿挺早,竟然才十点半。

许临舟语气发颤,「江教授,我听见走廊上有人走路!」

「那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又不会除鬼。」

我实在想不通他遇见鬼就来找我的措施,这会儿他去院子里做一套广播体操,都比来找我有用。

「我,我吓得睡不着,你陪我出来走走呗?」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望着我。

大晚上他不敢睡觉,他敢散步?

是他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脑子不正常?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忍不住问,「许院长,你是被吓疯了吗?」

「.......没有,要不你陪我去看个电影吧?」他似乎也觉着散步有点不切实际,又补充了一句,「我家的家庭影院蛮大的,还有很多的零食。」

这听上去还不错。

「那好吧,看在你这么害怕的份上,我就陪你一会儿吧。」

许院长的家庭影院的确很大,比电影院还要高级,椅子竟然还带按背功能的。

他给我推了一个小车过来,上面竟然全是价格不菲的零食——我突然想在这多住几年了。

「你想看什么?」

「西游记吧。」

他一顿,到底在一堆文史纪录片中,给我找到了西游记。

我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管许院长。

我以为许院长也在津津有味地看西游记,可一集结束之后,超大液晶屏突然一阵黑屏,而我的夜视能力又极好——

于是,就看到许院长竟然一直在看我?

我吃薯片的手一顿.......

难道他看出来我是妖怪,才带我来看西游记,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突然坐如针毡,不自然地往他瞥了一眼,「许院长,你看我干什么?」

许临舟似乎也没想到我能突然转头,他神色更是不自然,还摸了摸鼻子,「你耳环挺好看的。」

接下来的西游记他是一集都没看,眼神一直放在我身上。

这是什么情况?

我看不下去了,我决定回去询问一下人类同事,问许院长是不是有大病。

念及此,我只能偏过头同他说,「太晚了,许院长,我想回去睡觉了。」

「哦好,确实有点晚了。」

他又带我绕回走廊,神情确实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反倒有些娴静从容在其中。

至少,睡袍是整整齐齐的系在身上。

真是奇怪,方才他不是还很害怕吗?

将我送回卧室之后,他在门口久久不曾离开,看上去倒是有话要对我说。

但不得不说,这一套黑色丝绸睡袍穿在文质彬彬的许院长身上,很有邪魅狂狷的妖邪味儿。

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我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唇瓣微抿,竟然有些腼腆地望着我,「江教授,我可以喊你的名字吗?」

就这?

「喊呗,多大点事儿。」

「.........」

*六

碍于许院长的态度太古怪,回到卧室,我就掏出手机给我要好的同事发了一句。

「我总感觉许院长对我的态度怪怪的,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发消息是凌晨一点半,同事到隔天八点钟才回我。

她先是给我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然后才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许院长是喜欢你?」

她后面还带着一个狗头的表情包。

这是什么意思?有这个可能吗?

我不解其意,「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从他天天给我说尼采的超人论?」

同事发来一串省略号,她紧接着说,「钢铁直女无可救药了,你还是寡着吧。」

她不再理我,但我却陷入了沉思。

可是许院长只是单纯的害怕鬼啊。

他要是真喜欢我,能和我说一个学期的无鬼神论,来抨击我的信仰吗?

不对——他这院子里根本就没有鬼!

难道说.....他是故意装作怕鬼,让我来他家度假?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晚上用实际行动检测一下。

白天我观察着许院长对我的态度,看上去也确实是害怕鬼的。

一直到半夜十二点,我等着许院长屋子里的灯灭了,才悄悄使了个法术,决定去试探一下院长怕不怕鬼。

许院长睡颜恬静,小脸贼白,我情不自禁地当了一回女流氓,往他嫩得出水的脸上掐了一把。

于是他醒了。

「........」

屋子里没灯,他就盯着我幻化出来的女鬼看了半晌,才翻了个身继续睡。

我,「........」

我又掐了他一把。

他又醒了,这会儿还揉揉眼,从床头柜上拿起来眼镜戴着。

这么冷静?

我忍无可忍,幽幽道,「我是鬼~~~」

许院长趁我不注意,竟然给我使了一个擒拿术,钳制着我的两条胳膊,死死地将我的脸抵在床上。

他声音冷漠,「你以为扮鬼就能进来?偷东西也不打听清楚,许家大少爷从来不信邪。」

前天三点半不敢睡觉的不是他?

他果然装神弄鬼骗我!

许临舟这会儿也没有二话,就想来拽我的头套,可那是真的是我的头发!

「啧,假发质量这么好?」

我疼得龇牙咧嘴,哪敢在这里逗留。

妖管所不让妖怪随意使用妖术,被发现了可是要扣两百功德,影响成仙的!

我立即施法离开,顺势仗着自己是老妖怪的份上,和妖管所的法规打个擦边球,稍稍将这个记忆变成梦,免得明天不好解释。

这许院长竟然真的骗我!

*七

既然他不是真的怕鬼,那就证明他对我有意思。

白天许院长恢复如常,还想用怕鬼的言论拉我去看西游记。

我是那么好骗的吗?

气归这样气,但许院长实在是对我太好了——再加上我对他又有点觊觎之心,所以我就忍了。

我想看看他到底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老宅里面没有佣人,一日三餐他大包大揽,竟然还在洗衣机坏了之后,亲自帮我洗衣服。

总归,我开始相信许院长是喜欢我了。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不再我耳边讨论哲学和唯物主义论,反倒是开始和我说些神话鬼怪。

他是真的涉猎广泛,同我这看过历史变迁的妖怪交流起来,竟然分毫不逊色。

许院长一点都不觉着我是白吃白喝,竟然还觉着招待不周,要带我去市里面逛逛。

这天中午,他将他富七代的标配跑车钥匙悬在手上,换上一件休闲的长裤长袖,冲我商量着,「稚鱼,今天凉快,你陪我去游乐园呗,我听说你一直想去呢,正好我也没去过。」

他喊我江稚鱼不就行了,喊我稚鱼干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游乐园我确实想去,主要是大夏天去冲浪,特定凉快。

跑车坐上去很舒服,我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许院长,你真是个好人。让我白吃白喝不说,还能带我去游乐园。」

许临舟打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我不希望是好人。」

「那你希望是坏人?」

我觉着我和他说话,十句有九句是无话可说的废话。

许临舟笑笑,「你看过大话西游吗?」

「看过一点。」

他点点头,一边认真开车,一边水旜来一句让我吓得满地找头的话。

「希望我是意中人。」

「!」

*八

他这句话其实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又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觉着这进展得未免有点太快了。

我对他当然也有点好感,要不然就凭那点同事情谊,我来陪他唠嗑吗?

他唠嗑跟紧箍咒似的。

所以我装作没听懂,其主要原因是这许院长压根不信邪呀,他要是知道我是个妖怪的,那岂不是完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紫霞的意中人是个猴,你就不怕我也是猴?」

这话我是一点玩笑都没开。

可许临舟竟然可耻地笑了!

他笑得清清朗朗,「干什么呀,你说话这么幽默。」

「.......我说的是真的。」

「好嘛好嘛,是真的。你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

「.......」

看吧,这就是我纵然对他有好感,但还是对他敬而远之的原因。

其实许院长能够喜欢我,对我而言不算是一个坏事。

我这个身份其实并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我借了别人的身份证,在人间流荡。

这事儿我是提出来申请的,所以我不是黑户。

江教授痴迷历史文物,在寻访古迹中不慎摔死。我不过是一个被她惊醒的妖怪。

是一个借了她的身份,替她活了半年的妖怪。

主要是因为江稚鱼是个孤儿,又是个人才,妖管局和人类管理局一沟通,加上我这三千年老妖的面子,就将这个差事给我办了。

身份证的有效期只有一百年,等江稚鱼死了,我又得成黑户。

但是如果能和人类结婚,共享寿命之后,我在人间就有了绿卡,可以一直在人间当人。

可惜现在的人都不相信有鬼怪,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妖怪结婚,更别说签订同生同死的契约了。

最开始看见他的时候,我是对他有点觊觎之心的,但一听到他是个唯物主义者,我也就死心了。

我同他的信仰背道而驰,又谈什么殊途同归呢。

*九

从游乐园回来之后,许临舟是越会装了。

以前被鬼吓过之后还能带我去看看电影,现在被鬼吓了之后,他就干脆窝在我房间里面不愿意出去。

装!继续装!

反正和我住在一起,占便宜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但许院长确确实实是不相信有鬼,所以我和他注定没缘分。

我本不想吊着他,回来就想从老宅里搬回去,但他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又确实让人狠不下心来。

算了,难得看许院长为了追一个女孩子这么费心。

「奇怪,这个世界上人们应该会害怕存在的,不害怕子虚乌有的——你既然相信,为什么不害怕呢?」

我一个活了三千年的妖怪,他问我害不害怕鬼?

我给他唱了首歌,「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伤得遍体鳞伤。」

许院长没听过这首歌,只能瞪大眼睛问我,「你受过伤?」

「........」

看来许院长不网上冲浪,活得还不如我这个妖怪。

我懒得和他解释,「明天就开学了,你别害怕了,咱们也可以搬出去了」

没错,我和他已经在这老宅里面待了两个月。

等开学我就和他划清界限,毕竟人妖殊途,他又不相信有鬼怪。

他两眼忡忡地望着我,「稚鱼......要不你就暂时住在我家吧?我看你挺喜欢这个房子的。」

「别,我真不喜欢,我喜欢有电梯的。」

熟料,听见我这话,许院长面上的怔然竟然荡然无存,反倒是有些惊讶,「你不喜欢这个房子?」

「是啊,我天天对这文史资料都够烦的了,回来还要住在文物里面,多累啊。」

许临舟默了一瞬,显然是没想到我能这样说。

我只看见他有些郁闷地转过身,拖着那高大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十

由于第二天就开学了,我就顺带蹭着许临舟的车去了学校。

同事一看我和许临舟一起过来,立即就问我俩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临舟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竟然还泛起来红,欲盖弥彰地望了我一眼,才故作镇定地冲同事点点头,「唐教授,早啊。」

我跟着说,「早啊早啊。」

既然和许院长无缘,我还是决定继续和许院长保持安全距离,免得让他们八卦。

许院长还有别的事情,只有唐老师和我一起往教辅室走。

她贼兮兮地问我,「你们怎么一起来的,你们不会同居了吧?」

「别瞎说,顺路嘛。」

由于我是这一群老学究当中最年轻的一位,她们成天到晚最爱的事情就是八卦我的人生大事。

为了不让他们继续八卦下去,我还是决定迅速撤离战场。

但可惜,临到下班的时候,许院长竟然出现在教辅室的门口。

他巡视了一圈,才问道,「稚鱼呢?」

里面一圈老教授打趣道,「哟,一个暑假就喊人家稚鱼了?临舟,你这小子进展挺快啊?」

好家伙,感情全世界都知道许临舟喜欢我?

我们不该是劲敌吗?不该是死对头吗?

许临舟腼腆地笑笑,「还没有呢.....稚鱼呢?她不在这里吗?」

我在他背后吭了一声,「在你后面呢。」

满堂大笑,他俊脸迅速涨红,才略带恼怒地往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学究瞪了一眼。

他来是想带我去吃饭,但我不想和他深交,所以就拒绝了。

「没空,还有学术报告要做。」

出于江稚鱼的身份,我在老宅确确实实的研究了两月的文物,也不算浪费时间。这会儿开学了,就得正儿八经的上班写报告了。

但许院长显然是属于越挫越勇的人物,这次拒绝了,下次还来。

他是真的很有钱,我不去吃饭,他就让大家一起去聚餐,这下我确实是找不到借口缺席了。

唐教授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我摇摇头,「也不算是,主要是我们身份不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知道许院长就在我背后坐着,自然也不知道许院长听见了我这句话。

唐教授点点头,「是不是因为贫富差距?」

我当然不能说人妖殊途,只能含泪点了点头,顺带吃了块小蛋糕,感慨道,「差距确实有点大啊!」

「........」

唐教授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遂任重道远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许临舟的钱配得上你的价值,你别自卑。」

我状若含泪吃蛋糕——

自卑?要不是变卖文物犯法,我指定比许临舟有钱!

后续请点击这里知乎盐选 | 我和我的怕鬼院长

说到奇幻短篇小说,熊猫君今天给真爱们推荐的这位大神,

他的存在简直就是欧美圈最闪耀的星星!

熊猫君每一次读他的书,都有种“我的妈,挖到宝了”的感觉。

他就是“故事的宝库”,奇幻文学大师尼尔·盖曼。

熊猫君可以拍胸脯保证你一定听过他,但完全不敢说你是在哪听到的,因为他经常出现在各个领域的大神榜。写长篇小说,他拿下了71项各界幻想文学大奖!

在连续四年内,拿下了雨果奖最佳长篇、最佳中篇、最佳短篇、最佳漫画等各项大奖,

被美国人当成了国宝!

融进了各种流行的动画、美剧里——

▲尼尔·盖曼在《生活大爆炸》中客串了自己

画漫画,他为DC画出了不世经典《睡魔》

被评为“1983年-2008年百部最佳读物”,至今仍然高居书店畅销榜前列。

做编剧,他写出了《好兆头》轰动全球,成为戛纳、奥斯卡的座上宾

更关键的是,长篇小说、短篇小说、童话、漫画、歌词、剧本……

尼尔·盖曼不管写什么,他的每一本书都特别畅销!

他在每个领域都证明了自己的才华!

但在熊猫君眼里,最能体现尼尔·盖曼讲故事能力的,

就是他的短篇小说。

▲《睡魔》

篇幅极短,节奏极快,读起来也是极爽!

尼尔·盖曼曾这样形容短篇小说,

“短篇小说是一场场前往宇宙尽头,却能让你及时赶回家吃晚饭的旅程。”

这简直是为尼尔·盖曼量身打造的小说体裁,他的短篇简直像精悍的浓缩咖啡,

只用一滴就让你彻夜难眠,一口气读完一整个通宵!今天熊猫君就为各位真爱整理了尼尔·盖曼的短篇小说集,让你一次读个爽!

01

《高能预警》

看得后背发凉的同时,原始的人性一览无遗!《高能预警》24个故事可以说是篇篇精品! 24个故事从暗黑童话到恐怖故事,题材完全不同,但它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各种脑洞都让人细思极恐,看得人后背发凉!当沉睡中的睡美人成了吸食青春的巫婆;当过往租客都被你的房东沉入海底;当在父亲的遗物中发现统治狼人的雕像;当食人男子误食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本书满足你对悬疑、惊悚、哥特的所有想象,

每个故事都在用细思极恐的脑洞,拨动你最敏感的神经,

让你像熊猫君一样后背发凉,却又欲罢不能!

02

《烟与镜》

看得头皮发麻的同时,原始的人性一览无遗。

《烟与镜》共收录29个尼尔·盖曼经典短篇,

他用令人无比信服的方式,讲述了一个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充满神秘而诡谲的气氛。写尽了原始人性中的爱、嫉妒、贪婪、自私、恐惧和悲伤。

特别是《白雪·镜子·苹果》这一篇,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童年,本熊读来不由生出一股背叛之感。什么样的公主,皮肤会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什么样的王子会去亲吻一具尸体,并宣布自己陷入爱情?什么样的王子和公主会在自己的婚礼上杀人?摒弃童话中的真善美,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各位千万不要错过这本书里的前言,盖曼就是在这本书里藏了一个绝妙的故事,等待阅读前言的读者去发现。

翻开《烟与镜》,见证尼尔·盖曼笔下诸个恶魔的诞生,感受真正的头皮发麻!

03

《易碎品》

第一遍在反转中脊背发凉,第二遍在伏笔里细思极恐!

这是尼尔·盖曼最风格化的短篇,

也可以看作是一本古灵精怪的鬼点子合集。

其中《绿字的研究》是尼尔·盖曼模仿福尔摩斯《血字的研究》而创作的,

熊猫君看完直接惊呼:这就是同人文的最高境界吧!这篇故事的开头和福尔摩斯几乎一模一样尼尔·盖曼毕竟是尼尔·盖曼,绝对不会让你猜到他的想法。他在保持福尔摩斯故事设定的同时,融入了浓郁的克苏鲁神话背景:除了福尔摩斯的脑洞,还有莫比乌斯环式的地狱、死后依然游荡人间的行尸走肉,以及《美国众神》的番外《山谷君王》等等,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写不出来!

超神想象力构建下无比奇幻的世界,

让你在反转和伏笔中感受真正的细思极恐。

故事短小精悍但又风格各异,像一个个短暂而迷离的梦般魅力无穷!

在夏日的午后读上这么一两篇,

熊猫君敢说你的世界也将带上一层梦幻的滤镜。

难怪尼尔·盖曼曾形容写短篇是去恐怖王国过个周末,尝尝那种鬼祟、黑暗的感觉。

而读过盖曼短篇的读者,无一不臣服于他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尝尽了那种鬼祟、黑暗的感觉。

“读尼尔·盖曼就像进了精神病院,听之前的患者讲他的幻觉。听着听着还学他把药吐了,一辈子疯下去!”

“阅读尼尔·盖曼的短篇就像吃着美味的巧克力,冷不丁吃出半截手指。”

“我做噩梦的所有素材,都来自尼尔·盖曼。”

这大概就是全世界的粉丝们,爱尼尔·盖曼的根本原因吧!

无论你是科幻、奇幻,还是悬疑爱好者,

熊猫君都强烈建议大家阅读尼尔·盖曼的作品,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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