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一年秋,陆元霸大将军之女陆予笙坐着八抬大轿入宫,被新皇傅云庭立为皇后,普天同庆。
一个月后,陆元霸携子陆清晏,率领五万大军自京城出发,前往边境武城御敌。
陆予笙站在门口看着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瞬间化为雪水,凉意自手心传向心里。
春花拿着一件白色狐裘给她披上,“娘娘,天冷,进去吧!”
陆予笙拢了拢狐裘,面色担忧,“不知道爹和大哥他们在边境还好不好?已经很久没有传来消息了!”
春花宽慰道,“娘娘,大将军和少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但愿吧!”陆予笙刚要进屋,就被叫住。
傅云庭披着一件黑色的狐裘,俊朗的脸庞上挂着愉悦的笑容,“笙儿,前线捷报,陆大将军和少将军大败敌军,我军大胜,士气高涨啊!”
陆予笙笑着说,“妾恭喜皇上了!”
傅云庭自然地挽着她的腰肢,向内殿走去,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一进屋,陆予笙脱下两人的狐裘,挂在衣架之上,宽大的宫殿里面,燃烧着五盆无烟碳,一扇窗子开着,空气流通,房间里面暖和,也不闷。
傅云庭拉着她的手坐在软塌上,春花奉上泡好的龙井茶。
“你放心,陆大将军他们在边境很好,虽然受了些皮肉伤,但是有军医在,他们的伤很快就能好的。”
陆予笙温婉一笑,“他们安好便好!”
武城。
士兵们穿着黑色的盔甲,手里拿着武器,训练得热火朝天,汗水打湿了脸庞,打湿了衣衫。
陆清晏穿着暗红色盔甲,站在高台之上,手里拿着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威。
大家的精气神都不错,受伤的将士也得到了医治,粮仓里面粮食堆得满满当当的,一片祥和。
帐篷内,陆元霸正在和几位年纪大的将军共同商议着战事。
放眼敌军营地里面,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受伤的将士哀嚎,到处是一片颓败的气息,领兵将军躺在床上昏迷,不知生死。
越至深冬,雪更大了些,陆元霸井然有序地安排士兵巡逻,训练一天也没落下,将士每天都能吃饱饭。
永福宫里,陆予笙端坐在书桌前,认真地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一个个娟秀的小楷字落在纸上。
终于笔落,经文抄写完成,陆予笙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春花,收起来,等雪化了些,送去相国寺供奉起来!”
“娘娘,您歇会儿,皇上差人来报,今晚过来。”春花一边收拾,一边转述道。
陆予笙羞着脸,点了点头,“用皇上送我的麝香,熏一下衣服,叫小厨房多做几道菜肴,晚上本宫等着皇上过来一起用膳。”
春花扶着她去前厅,“娘娘放心,秋叶已经去安排了。”
陆予笙抚摸着腹部,“你说本宫都已经进宫几个月了,怎么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本宫好想生一个属于本宫和皇上的孩儿。”
春花安慰她,“娘娘,老人不是常说,机缘未到嘛,等机缘到了,小殿下自然就来了。”
傅云庭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陆予笙接过宫女盘子上的菜放在桌子上,旁边还燃着他送给她的麝香。
“这些事情让下人来就行了,笙儿乖乖等着朕来就好了。”
陆予笙道,“闲着也是无聊嘛。”
两人如往常那般用膳,互相夹着菜,气氛祥和。
用完膳,叫人打了水,净身以后才休息。
傅云庭从背后抱着她,“你不用担心陆大将军他们,前久敌军元气大伤,加上大雪,他们还没有能力继续发起战争,你好好地休息,都瘦了。”
陆予笙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声音温柔缠绵,“皇上最近也辛苦了,都没时间好好地收拾一下自己。”
傅云庭叹了一口气,“朕刚登基,朝堂之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朕亲自去处理,忙一点就好,不然朕不安心。”
陆予笙安慰他,“皇上一定会是个明君,给百姓安稳的生活,到时候京城每家每户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都能燃起烟火。”
“一定会的!”
傅云庭太累了,抱着陆予笙就睡了过去。
陆予笙看着他熟睡的面庞,瞄着他的眉毛,进宫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个年轻的帝王,只觉得皇帝应该都是严肃端庄不可直视的。
新婚之夜,他揭开她的盖头,双眼含笑地看着她,他说,“以后朕就是你的夫君了,你不必害怕朕。”
她那时候在想,皇家没有夫君的说法,她还是尊着礼仪,叫他皇上。
经过日复一日的相处,她爱上了这位年轻的帝王,他温柔体贴,俊俏无双,身份高贵,没有再比他优秀的人了。
她放纵自己沉迷于温柔乡,日日想着,怎么样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合格的妻子。
后来,她也会在情动之时,一声一声地叫着他“夫君”。
两人一直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傅云庭在很大程度上给了她最大的尊严。
想着这些,陆予笙慢慢地在傅云庭的怀里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早上傅云庭起床上早朝的时候,陆予笙还在做着美梦,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才披着狐裘转身上朝去。
陆予笙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冷了,“春花。”
春花闻讯而来,“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陆予笙迷迷糊糊地问,“皇上走了多久了?”
春花一边扶起她,一边回答,“卯时就走了,特意吩咐奴婢们不要吵醒娘娘呢!”
————
三年后。
陆予笙最害怕的这一天还是来了,这三年她依旧没有孩子,朝臣建议皇上选秀。
刚好今年也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选秀,举办得格外热闹,各家大臣适龄的女儿都参加了。
父兄在边境镇守已经三年之久,刚开始书信还是来得频繁,后面就是几个月来一封,她好想念他们的。
嫂嫂给兄长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每次见面她都爱不释手。
看着自己的肚子毫无动静,她也是着急得很。
选秀那天,她和傅云庭一同出席,经过嬷嬷的严格筛选,最后留下来的人,也就只有二十几人。
这二十几人当中,运气好的留在宫里,运气不好的就送出宫去。
陆予笙全程观察着傅云庭,他最满意的是江户部尚书的嫡女江如月,当场赐了香囊,封为月妃。
其余留下的四个,位份最高的不过是个贵嫔。
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傅云庭就去了月妃的宫里。
月妃来跟她请安的时候,脖子上的吻痕赤裸裸地摆在陆予笙面前,江如月的眼睛里面,野心昭著,看向她时,满眼的挑衅。
陆予笙也是第一次享受后宫佳丽的请安,简单地给他们五人讲了一些宫里的规矩,就准备让她们回去。
刚好傅云庭下朝归来,五人眼神都黏在高挺俊逸的傅云庭身上。
陆予笙以前都是他的独宠,霸道惯了,突然冒出五个人要分享她的夫君,她的心里真的嫉妒得很啊!
傅云庭熟练地走到陆予笙身旁坐下,笑嘻嘻地看着下面的人,“爱妃,在说什么 呢?”
陆予笙刚要回答,江如月就抢先回答,“皇上,皇后娘娘给妾们讲了一些宫的规矩,刚准备让妾们回去,皇上就过来了,妾们就留下来了!”
傅云庭没有回答她,眼睛看着陆予笙,摇了摇她的手,“爱妃?”
陆予笙敷衍着,“月妃说的是!”
当天晚上,傅云庭又去了江如月的宫里,陆予笙的心情很是苦涩。
尽管如此,陆予笙还是强撑着,表现出大方的样子,从未想过为难江如月。
傅云庭和江如月刚颠龙倒凤完,两人腻在一起,江如月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胸口,“皇上,今天你对皇后那么好,月儿吃醋了!”
傅云庭勾起她的下巴,“妖精,朕当初封她为皇后,不过是需要陆元霸替朕镇守边疆而已。”
江如月撒娇,“可是妾就这样等了皇上三年,妾跟你的时候妾才十四呢,如今已是十七,妾等得好苦啊!”
“看来月儿还有体力,那朕就不怜惜你了,嗯?”
傅云庭的声音低沉,还带着情欲,江如月面色潮红,翻身把他压在身下,“讨厌,妾要骑龙,好不好?”
“月儿请。”傅云庭好笑地看着她。
殿里开始响起了女子哼哼唧唧的娇嗔,还有男子隐忍的低哼,两道声音互相交替,谱写着爱的符号。
永福宫里,陆予笙对着铜镜流泪,好生凄凉。
春花心疼地看着她,“娘娘,该歇息了。”
陆予笙,“春花,本宫是不是老了?皇上已经连着两日去月妃那里了,白天那月妃还对本宫无礼,皇上都没有处罚她,晚上还去了她那里。”
“娘娘明年秋天才满双十呢,一点也不老。”春花给她盖好被子,才出去。
躺在床上,陆予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心里其实清楚,她在后位三年,但是一直没有孩子,前朝给了傅云庭很大的压力。
传言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后,她也有所耳闻,只是春花和秋叶两个拦着,没有传到她面前。
她没有孩子,她又何尝不难受,她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身体遭了多少罪,依旧没能怀上,她在想,是不是她不配怀上皇上的孩子。
从选秀那天开始,她就知道傅云庭对江如月是不一样的,从眼神里就看出来了。
她也希望,她们能够为傅云庭生下孩子,这样,他就不用在朝堂上受大臣们的议论。
可是,天不遂人愿,当这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受伤太重,再也愈合不了了。
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他是皇上,三宫六院是正常的,她已经独宠三年了,也该知足了。
谁让她怀不上孩子呢!
陆予笙就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半年后,一个天大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
傅云庭一巴掌把她扇在地上,“毒妇,自己没有孩子就算了,还谋害月妃肚子里的孩子。”
陆予笙挨了一巴掌,捂着通红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皇上,不知妾犯了什么罪?皇上连问都不问,就打妾!”
“你还好意思问,你嫉妒月儿怀了孩子,便谋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傅云庭双目喷火,恨不得立马就让她赔命。
“皇上这句话有证据吗?妾连月妃怀孕都不知晓,如何去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陆予笙心如刀割,歪歪扭扭地站起来。
“呵,整个后宫都是你的人,你会不知道,朕打死你这个毒妇!”
“朕告诉你,从始至终,朕都是利用你,不封你为后,陆元霸他们怎么可能替朕去守边境呢,陆予笙,你真当自己是个东西啊!”
傅云庭对着她拳打脚踢,陆予笙躺在地上轻轻地哀嚎,直到他打累了,才甩手离去,去安慰他的月儿去。
陆予笙躺在地上泪流满面,利用?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第二天,陆予笙还躺在床上,傅云庭身边的太监总管许清就拿着一道废后圣旨来到她面前。
脸上全是不忍心,直接把圣旨递到她的手里,“娘娘,皇上让您去冷宫待着去!”
陆予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上的痛完全比不上心里的痛,傅云庭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江如月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就怪在她的头上,如今,还说她德行有亏,残害皇嗣,将她打入冷宫。
还说本来是要她为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赔命的,看在父兄的面子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直接打入冷宫。
许清送陆予笙、春花还有秋叶去冷宫,找了一间独立的院子给陆予笙居住。
“娘娘,奴才可否单独与您说两句话?”
春花和秋叶出去以后,陆予笙对着他说,“许公公请讲!”
......
一刻钟后,许清才出来,要离开的时候对陆予笙说,“娘娘,您以前对奴才们好,奴才们会报答您的,您有什么需要,给守门的小李子说,奴才一定全力给娘娘办好!”
陆予笙,“多谢许公公!”
许公公走后,陆予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整整三天没有,可急坏了春花和秋叶。
三天后,陆予笙打开房门出来,看着天上,眼底全是疯狂。
她的第二十个生辰是在冷宫里面过的,吃得还算丰盛。
这一切多亏了许公公,记得她的生日,悄悄让人送来了很多食材。
一年半后。
许清带着人来接她回永福宫。
看着熟悉的一切,陆予笙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擦掉眼泪,对许清说道,“多谢!”
许清离她近,低声道,“娘娘,过两日,陆大将军还有少将军就回京了,皇上如今偏信江左相的话,如今欲要对陆大将军他们卸磨杀驴。”
陆予笙不解,“公公为何要与本宫说这些?”
许清面色如常,“或许因为娘娘仁慈,对奴才们有恩,或许是心疼陆大将军他们。”
在陆元霸还有陆清晏要进城的前一晚,陆予笙在许清等人的帮助下,秘密出宫见了父兄。
守门的工人焦灼,“宫门快要落锁了,娘娘怎么还不回来啊,被德妃和皇上知道就惨了!”
最终,赶在宫门落锁的前一刻,打扮成太监的陆予笙成功回到了永福宫。
并且给了许清一包东西,“这些,公公和今晚的人分了吧,就当是答谢公公对我陆家的救命之恩。”
“娘娘仁义。”
后来的事情就顺利很多了。
在傅云庭为陆元霸和陆清晏设庆功宴的那天,陆元霸和陆清晏先后吐血晕了过去。
太医诊治,“皇上,陆大将军和陆少将军陈年旧伤,好不了了,最多还能活一个月。”
陆予笙亲眼看见傅云庭脸上一闪而过的放松,“皇上,看在父兄的面子上,可否允许臣妾出宫照料父兄?若是父兄留在宫里,出了事情可就麻烦了。”
傅云庭道,“准!”
还派了刚刚为陆元霸和陆清晏诊脉的太医跟着去陆府,临走前傅云庭悄悄给太医说了几句。
马车上,陆予笙问,“皇上给你说了什么?”
太医恭敬地回答,“回娘娘,皇上让臣用药,加速两位将军的死亡。”
陆予笙冷笑,心里怨恨不已。
太医心里暗自叹气,皇上卸磨杀驴这招,可谓是狠毒至极,一点都不顾及夫妻情分,也不想想,没了两位将军,谁来守卫边境,抵御敌国的军队。
只希望,以后将军一家平安顺遂,娘娘长命百岁。
半个月后,陆元霸和陆清晏半夜突然去了,陆府挂起了白帆,整个京城陷入了悲伤之中。
唯独傅云庭和江如月两人高兴不已,滚做一团。
陆予笙跪在他面前,求了他几天,才求得让父兄的“尸体”葬入边境武城,永远守护武城。
在送别灵柩之前,陆予笙又去了一趟冷宫,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五天后,探子来报,陆予笙一家在城外五十里处的五里坡遭遇劫匪,无一人生还,死无全尸。
傅云庭刚开始还不信,看着他派去监视陆家人的禁卫军死伤惨重,才相信他们真的死了。
本来还担心陆元霸的声望大过他这个皇帝,没想到,老天都在帮他。
当天晚上,傅云庭和江如月在陆予笙住过的永福宫里喝得烂醉,庆祝压在他们肩膀上的巨石消失。
第二日,永福宫里传出来一声尖叫。
傅云庭指着他眼前的老妪,惊恐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朕床上?”
“皇上,妾是月儿啊!”
江如月满头白发,皮肤像树皮一样,平日里殷红诱人的嘴唇,如今看着就是一个怪物,吓得傅云庭跟见了鬼一样,穿起衣服就跑。
完全不顾曾经得恩爱,让许清一条白绫勒死了她。
许清看着遭报应的江如月,眼神越来越亮。
后来,才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许清才得知陆予笙给她下了一种叫芳华刹那的毒,中毒之人会立即变成老妪。
后来,傅云庭宠幸了很多妃子,每三年选秀留在宫里的人依旧有百人之多,不管他如何耕耘,就是不见有人怀孕,脾气越加的暴躁,残忍,稍有不顺心就打杀人。
不过短短三年的功夫,他就被他的一个皇弟从龙椅上拉了下来,关在了天牢里面,傅云庭是第一个被关入天牢的皇帝,
在牢里受尽各种屈辱,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在牢里自缢了。
在快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还是少女时的陆予笙,那时的她,活泼可爱,天真浪漫。
“笙儿,朕后悔了,这就来向你赔罪了!”
武城旁边危险重重的回生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侠士,占山为王,不抢劫不作恶,反而成为了边境的一道防线。
人们在受了山上人的帮助后,回生山上住着一群好人的消息传开。
回生山的最上面,一座大大的房子矗立着,门匾上写着“陆府”二字。
里面一个梳着妇女发髻的女子,在陪着一群小孩子玩耍,小孩子们双眼放光地看着女子。
“姑姑,你为什么懂那么多啊?”
女子说,“因为姑姑看了很多书,学了很多,自然就懂得很多呀!”
在他们打成一片的时候,屋里出来一个老妇人,“笙儿,带着小家伙们来吃饭了!”
陆予笙带头向屋里走去,“走啦,姥姥做好饭了,晚了没饭吃!”
还在协力晾衣服的陆清晏和妻子对视一眼,五年前,妹妹给自己下了冰蛇心,忘记了关于暴君的一切。
从那以后,人也变成了以前活泼开朗的样子,只是一直没有遇到顺心的人。
不过最近有个小伙子一直三番五次的在妹妹面前献殷勤,这次,他和妻子一定给妹妹好好把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