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忘记前面的情节讲的是什么了,一个投弹手,驾驶一架轰炸机朝陌生的邻国飞去,投弹手朝南边飞,看到傍晚的太阳在右手边。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伯爵而不是投弹手,驾驶的是蝙蝠而不是机器,蝙蝠落在南半球近赤道附近,滑行的时候伯爵觉得自己屁股下的是自行车,飞轮没有旋转而轮毂的速度已经达到了480km/s,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一个父亲,一个国家的父亲,而不是死神。父亲再次望着身下的天空,像是要为一块福地带来希望。片段就到这儿了,还忘记后面讲的什么了,但他终于想起,他是j,此刻正躺在床上。
j看着哪里,看着哪个地方,哪里都看,全景式的观看。比如窗外,或者房间的诸多角落。顺手把茶包丢进杯子,这太明显是上一个房客根本没有动过的茶包。等了很久,门没有被人敲响。茶泡好了,j继续等。
他好像想起来一点,投弹手伯爵父亲在天空中看到的一幕:
一只仙鹤环绕人的魂魄数圈后,停在一棵树上,非常悲痛的垂下了头,最后朝空无中飞去。空无不是无,跟着它的轨迹,你能抵达那座由对话构成的斗形建筑,这座建筑没有结构,一吹即破,它由数万句话语构成,并形成一种平衡的场,字符做布朗运动,每一粒字句的热运动在温度的升高中加剧,并随时随着中心偏移改变其主体造型。就在这当下,它又变成一幢烟囱型高塔直耸云端了。其实没有云,只是语言的修辞,就像有的人开着一种刺痛人心的玩笑,抛弃了漫无边际的道德感。就像是一个同时拥有两张脸并出现在领导饭桌前的白领。一个同时拥有一张哭脸和一张笑脸的白领。一个在老板面前从不抬头的白领,一个坦白自己真正从事事务的职员。一个向媒体举报公司偷税漏税的职员。一个蠹空整个公司财务的职员。一个在日本地铁上高声朗诵诗文的职员。一个书写猥亵文学的教授。一个把论文交给学生书写,并猥亵学生的教授。一个在尸体前表演舞蹈的无神论者。一个吃尸体的修行者。一个信奉共.产主义的道士。一个持绿卡云游四方的爱国者。一个在韩国捧着不锈钢碗吃饭的红色當员。一个在饭桌上高谈阔论对女性讲荤段子的红色當员。一个在意大利给服务员小费的法西斯分子。一个斥责纳粹的法西斯分子。一个在德国插着口袋称赞法西斯的国家主义者。一个在美国跟黑人讲棉花笑话的防弹人。一个在清真饭店吃猪肉糜的穆斯林。一个在天主教会偷奸纵欲的基督徒,他同时是个导演。一个在电影节播放反女性影片的导演。一个拒绝动手,习惯指挥别人的陌生人。一个靠近你,要吃你碗里饭的陌生人。一个肆无忌惮的狂人。一个制定道德标准,命令别人遵守道德标准,培养道德士兵的狂人。一个意志坚定毫无底线的摄影师。一个注重构图的摄影师。一个强调美学观念且不戴避孕套的摄影师。一个射精之后洗冷水澡的摄影师。一个旅居海外开发油管频道的摄影师。一个建议者,一个出风头时伴随高.潮的建议者。一个戳穿建议者,因批评而获得高.潮的反对者。一群随时不满随时很爽的反对派。一个在以色列免费分发《我的奋斗》的作家。一个反对锡安主义的作家。一个开发意识形态的作家。一个使用武器谋生的作家。一个大师,一个每日酒足饭饱后禅定一小时的大师。一个开劳斯莱斯的大师。一个和尚,一个修行写作的和尚。一个患上秽语症的语言学家。一个推行城市化精神的浪漫主义诗人。一个把爱情分成十八分,交给十八个爱人分别编号的真爱至上者。一具溺死在阴谋诡计的话语里,随时可能招来枪子儿的尸体。一个不久前焚烧《古兰经》,据说被发现死在了挪威,x从某一天开始断更,是死是活至今无人知晓的伊拉克难民。一个亵渎圣灵的大师,一个随时确定自身存在随时可能自戕的大师。一个热衷谈论大师的学生。一个热爱工具像热爱生命一样的学徒。一个仰望星空的技师。一个无比愤怒,放弃学术的配送员。一个刷抖音的泥瓦工,一个刷抖音的学生,一个刷抖音的老板。一个纯真的人。
在这座塔里,没人会为语言的匕首所伤,也没人为语言的暴力负责。注意,注意安全,是毫不惧怕被报复的信心,创口发炎,产生红肿热痛的反应,注射用头孢呋辛钠,皮试地塞米松磷酸钠注射液,伤口的肉芽组织增生,注意四周环境,因为此时,特殊的头部保护装置有效运作,内外气压稳定,空气中的有害分子无法穿透头罩,这是在词语之塔生存的必需品,就像每个人心中不用行动的朝觐,“语言是永久性的边界”是「书」的前言,「书」是理解的器皿,器官负伤沉没不再谈论未来,永久性的,在你的进度走完之后迎来真正的永久性。表达了一种破败的意外,出现在窗棂上刻印的字,因为长时间无法走出去,因为语言属于过去的经验产生抵触,像诗经,古文之类的,属于信息的化石,像是祷告词,像是教条生活下的习惯,像是日常生活产生的惯性。颠簸中,有人吐了,有人晕厥,有人一睡不醒。
所以你资料上的性癖都是真的?j:真的液态钢丝球:对轮胎、墙壁和根茎类蔬菜?如你资料所说。j:还有尖锐棱角。液态钢丝球:那都是些什么?都是些什么抽象?j:你应该都懂,我都不好再去解释什么。液态钢丝球:不懂,不明白,你就直说好了,那都是一些什么性癖。j:就是你扔进池塘里的石子总要泛起水花。液态钢丝球:不懂。j:虚空城市,怪癖行为。性,永远是社会的马达;涩情业总能揭露人心底的秘密。集体性压抑产生的畸形性意识,俄狄浦斯情结、窥阴癖,公众SM表演…阶级矛盾的丑陋和商业变幻的循环。液态钢丝球:深刻的道理我不懂,讲点普通人听的。j:也不是非得把这个东西讲明白。液态钢丝球:那你最好是Cancel Match。j:抱歉,那你要Cancel Match了吗?j:你怎么还不Cancel Match?
液态钢丝球:我看你还能聊点什么。j:是我没表述清楚,没别的意思。j:有时候看到网上邻居都像是2066年那样放得开,露阴癖,sm月抛,可现实中他们也许都属于职场男女,一本正经,循规蹈矩,这世界真是太奇怪了。液态钢丝球:人不能总是压抑着正常的需求,从文化多元角度来看这没什么不好。就像我一个朋友,她排斥一切影视和电影。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所有影视的核心都围绕着性爱。即使是最搞笑的喜剧片,一切娱乐都泛性化,她的原话。j:那她的生活中没有性吗?她不做爱吗?液态钢丝球:没有。她有性交恐惧症。就好像是那个只要一和男人亲密就会变成豹子的女人。液态钢丝球:还有,我讨厌“做爱”这个词。j:为什么?液态钢丝球:讨厌这个讲法,它携带着暧昧,假正经,说不清的浑浊。j:可它只是一个词,词语只是媒介,本身没有意义。液态钢丝球:但它有倾向,就像“请你”和“拜托你”是不一样的。j:那你朋友多大了?液态钢丝球:29,不,20,哎,我乱编的,要不我们说点别的吧,背后议论人家会使我惭愧。
j:你还讨厌哪些词?液态钢丝球:很多…j:比如?液态钢丝球:比如征信、健康、光明、荣耀、艺术、暗黑、邪典、做大、做强还有做爱。j:现代中文是一种充满包容和创意的语言,我记不太清了,新文化运动过后,这种工具越来越像蝜蝂,不断吸收新词创造新词,从其他语言引渡过来或者生搬硬套,无所谓,语言本身是民主的。液态钢丝球:不认同,你这么说太证治化了,工具本身是中立的,即使人们都反对邪恶,也不应将概念缩小到邪恶的对面,却忽略了更多灰色地带。j:可你刚刚还说词语是有倾向性的。液态钢丝球:这不一样。j:是我没表述清楚,我并非这个意思,我理解你的观点。
j站在二楼的窗户旁是因为必须把头探到窗户外抽烟,这样烟雾报警器就不会一惊一乍了,虽然他并不清楚烟雾报警器是不是真的正常运作,他从没试过,也不准备尝试。他看到窗外楼下分散站着几个人,和他一样的,手里都夹着香烟,j笃定认为,他们抽烟的时候,就是把滤嘴递送到嘴边的那一整段时间,甚至包括那之后,什么都没想,脑子是空的,只是机械性的重复一个抬起和放下的动作。
j觉得和液态钢丝球的对话间的空隙变得越来越小,他无法再这个空间活动开身体,他将手机熄屏之前撇到那只鸽子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没有管那条未读的红点,撒开手就睡了。
在一个短暂的持续几分钟的睡眠里j就做了一个梦,也只需要10s就能完整的做一个梦。梦里,他好担心,昨天做朋友,今天做敌人,明天忘记一切。却都是互相砥砺。
“首先,自愿为奴的第一个理由是习惯,如同他们的父辈,这些受迫者习惯了屈从的日子,并说服自己要习惯这样的不幸。”月球指着那座神殿,指尖下屈35度,给人一种还差一点快要抬不起来的感觉。“那里面装着什么,塑像?”“不。新的神话。一个剥离快感、恶俗趣味,让你不自觉的和那些世俗世界划清界限,区分开来,用悲悯,忧伤的旋律,使人麻醉的神话故事,一个18k的文档文件,持续卒中,即使没人再相信,那座神殿仍然在DNA中不停鞭笞,提醒你。”“那真不幸。”“不幸才显得合理。”乳头神殿投射的影子斜的很厉害,那是第一座。
等他睡醒的时候,比比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