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暗下来,车厢内依然灯火辉煌。秦月娥瞟了一眼昌海,发现儿子已经睡着,鼻息里发出微弱的鼾声,到底是孩子呀!明年昌海肯定还会出来的,只是自己可能再也来不了北京了,尽管临走时她和老板留下的是活话儿!她还有退路,可是她还能回去吗?这个城市让她心疼。
火车终于在武昌站停下,三个人背着大包小包,前呼后拥地在人流中穿梭,很快,他们找到了通往县城的汽车。柯大洲在汽车上给家里打了电话,来旺答应到车站里来接他们。
他们在县城北站下了车,候车厅前聚集着好几十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一眼看去,密密匝匝,都是来接他们的!来旺冲在最前面,扯着嗓子问:“我大雨叔呢?”
秦月娥眼泪一下流了出来。身旁的昌海高高举起手里的包袱。
红色的包袱里裹着的是一只精致的骨灰盒,四百块钱买的。一路上,昌海没敢打开看,怕惊着周围的乘客。
现场的气氛有些哀慽,飞舞的零星的雪花似乎在空中停滞。
怎么不早送医院呢?!短暂的沉寂过后,人群中有人问。
是啊,为什么不早送医院呢,北京的医生也是这么问的。那天刚加完班,搬了货物回来,人一下栽倒了,这才心急火燎地张罗着进医院,秦月娥的丈夫柯大雨这辈子只住过一次医院。大夫说太迟了,脑溢血,怎么才来医院?!病人患有高血压,血脂太高,身体长期营养不良,积劳成疾,要是早点发觉就好了!
现在,面对着板桥铺的这么多乡亲,秦月娥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她已经想好了,她要风风光光地给丈夫办一场丧事。最后一次,她得让男人活得值,她得大办,请乐队来,请扎纸活儿的来,请道士来做法事,热闹它个三天三夜!
腊月二十三,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板桥铺鞭炮声声,鼓乐震天。秦月娥一家,从北方回来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