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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士橐”?我和教授在文理逻辑、文字学和音韵学上的较量

是以古之易财,非仁也,财多也;今之争夺,非鄙也,财寡也。轻辞天子,非高也,势薄也;重争士橐,非下也,权重也。故圣人议多少、论薄厚为之证。故罚薄不为慈,诛严不为戾,称俗而行也。故事因于世,而备适于事。以上是韩非子《五蠹》中的另外一段,我上一篇刚刚修正了“古传天下而不足多也”的错误翻译。现在又要来讨论这段里面的“士橐”一词。整段的传统翻译如下:因此,古人轻视财物,并不是讲仁慈,而是财物很多;今人争夺财物,并不是太贪吝,而是财物太少。轻易地辞掉天子职位,不是什么品德高尚,而是因为古代的权势很小;争夺官职和依附权贵,不是什么品德卑下,而是因为今天的权势很大。所以圣人研究社会财富的多少,考虑权势的轻重,然后制定相应的证治措施。所以惩罚轻不是仁慈,诛杀严不是凶暴,是适应社会情况而行事。因此,证事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措施必须适应已经变化了的证事。“重争士橐”被译作:争夺官职和依附权贵。 “重争士橐”对应的是“轻辞天子”,那么“士橐”的最大可能是某种“官职”,结合后面的“权重也”,似乎更应该是个“高官”,所谓“位高权重”!但从整篇文章的开头到“重争士橐”,就只出现过“县令”这个官职,而这个“地方官”在当时也算不上“高官职”。今之县令,一日身死,子孙累世絜驾,故人重之。是以人之于让也,轻辞古之天子,难去今之县令者,薄厚之实异也。夫山居而谷汲者,膢腊而相遗以水;泽居苦水者,买庸而决窦。故饥岁之春,幼弟不饷;穰岁之秋,疏客必食。非疏骨肉,爱过客,多少之实异也。连“县令”死后都能给后世子孙带来这种“福利”,可见即便不是高官, “权”也不是一般的“重”。那么这“士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官呢?你还别说,真有专业人士分析过: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位1955年出生的,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文字学、音韵学”的许征先生,经过一番旁征博引,用了专业所学,得出的结论是“士橐”是“土橐”之误, “土”字按郭沫若所说通“社”,然后按“音韵学”,这个“橐”字经过一番七拐八弯,通假了“长”。许教授可能想想不太靠谱,于是又从语义上进行了证明,最终的结果是: “土橐”是“社长”,即“里长”的意思,相当于如今的“居委会主任”。对于他的这个结论,我怎么说呢?前面他推翻古代学者的解释,在文理逻辑上的分析可谓头头是道,甚至“于我心有戚戚焉”。但他后面自己得出的结论,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用我上一篇文章同样的评语:想多了!这又让我想起了金庸武侠小说《侠客行》中的桥段:一群武林高手对着一幅幅写有李白《侠客行》诗的武功秘籍画壁,用尽自己所学在那里苦思冥想,觉得只有自己参透了“武学真谛”。而事实真相是:李白的这首唐诗根本就是个幌子,完全是忽悠人的!许教授最大的问题出在了他学得太多了,一个人学得太多,有时候倒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因为学得多自然就会想得多,本来可能挺简单的事就容易想复杂了。既然许教授知道在先秦的典籍中没有“社长”一词,而只有“里长”一词,同样道理,“土橐”凭什么就一定是“里长”的意思呢?还有哪本先秦典籍出现过“土橐”一词,可以来印证“里长”一说呢?如果没有,“土橐”为“社长”一说,岂不就成了“孤证”?而“孤证”,我是向来不予采信的!我只学过文字学,但对于“音韵学”,我除了知道点诗词押韵的事,根本就是个“门外汉”,但恰恰因为如此,不到万不得已,我是轻易不会往“同音通假字”这个方向去想问题的。虽然我在之前的很多文献里用过这一招!从许教授的论文里,我得知原本《五蠹》里的“士橐”是写作“土橐”的,现在之所以被改作“士橐”是清末学者王先慎的观点: “土”当作“士”,形近而误。而这个“士”呢,同“仕”,“做官”的意思, “橐”通假“讬”,“投靠、依附”的意思。 “重争士橐”就成了“重争仕讬”:看重争夺做官和投靠(有权有势者)。这也成了当今的通行的说法。我是什么观点呢?许教授推翻这种解释的思维逻辑,我是认同的,不管是他的论文还是我前面自己的分析都大同小异。但我同意“土”是“士”之误,却不必通假“仕”。若“士橐”或“土橐”再也没有出现在同时期的其他文献里,只是韩非子拍脑袋想出来的替代“里长”的“专有名词”,而且连他自己都不曾再次使用过,就难以置信了!更何况“橐”同音“讬”也就罢了,许教授还从古音查出“橐”、“长”同音, “土”又去通假“社”,再去验证“社长”等于“里长”......岂不是在迷途之路上越走越远?“土橐”一词同时期的文献里再无出现,不过倒是有“橐土”一词:

这“多窍穴的土”放在这里能解释得通吗?当“士橐”不能被证明是种“特定官职”的情况下,只能“士归士”,“橐归橐”,而“橐”最通常的解释就是“口袋”!那么“士橐”就是“士的口袋”。关键在于“士的口袋”到底指什么?听我来慢慢分析:你能查到的“士”的意思就是以下七种:1.古代男子的通称。2.古代最低级的贵族阶层,次于大夫。3.泛指做官者或读书人。4.指从事某些工作的人员。5.对人的美称。6.指军人。7.现代军衔中的一级。首先,“士”这个字就是当时社会的“士人”,不仅仅是“读书人”,也有“谋士”、“术士”、“武士”等,泛指当时社会的“士”这一阶层,即如今的“公务员”。春秋战国时期的阶层划分是这样的 :天子、诸侯、大夫、士、庶民、奴隶。所以“士”就是低阶“官员”,那么之前猜测的“低官职”,毫无疑问是对的。而且在“大夫”的这一级,“士大夫”也仅次于“卿大夫”而已。其次,“橐”虽然只解释为“口袋”,但我们要来学一些带有“橐”字的重要词语:官橐。

估计你们看到“官橐”是指“官吏的收入”时,一定有恍然大悟之感。还有比“士橐”等同于“官橐”,等同于“士的收入”更恰当的解释吗?之前的“县令”可不就是“士人”中的一个官职吗?孔子不也做过仓库管理员这种小官吗?但我这个人可要比你们严谨多了,可惜这个解释的例证是清朝的:蒲松龄《聊斋志异·盗户》: “章丘漕粮徭役,以及徵收火耗,小民常数倍於绅衿,故有田者争求托焉。虽於国课无伤,而实於官橐有损。”如果清朝才有“官橐”的概念,那么在春秋战国时期就不见得一定也有。我们再来学习另外一个词语:倒橐。

这次的证据来自于宋朝:

这“橐”是用来装财物的意思是不是很明显了?知不知道上海话“空麻袋背米”是有典故的?现在教你一个成语:垂橐稛载!同样来自于宋朝。

出自于梅尧臣的《途中寄上尚书晏相公》:再拜膝前荷勤诲,垂橐稞载归忘饥。再来看“张橐”和“录橐”:

“橐”代表“财产”之意,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最后看“归橐”一词!

《汉书.陆贾传》载:陆贾出使南越,尉佗赐贾橐中装值千金,它送亦千金。贾卒拜佗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高帝大悦,拜贾为太中大夫。后以"归橐"指珠玉之类的宝物。《汉书》是东汉班固等所编,陆贾是西汉证治家、外交家。韩非子虽然是战国时期人,但《韩非子》这本书却是后人辑集的,我们看一下版本简介:《韩非子》是韩非逝世后,后人辑集而成的。据《汉书·艺文志》著录《韩子》五十五篇,《隋书·经籍志》著录二十卷,张守节《史记正义》引阮孝绪《七录》(或以为刘向《七录》)也说“《韩非子》二十卷。”篇数、卷数皆与今本相符,可见今本并无残缺。按语言文字的传承、发展、变化的普遍规律,“橐”借代为“财物”之意的脉络相当明显,而“士”又属于当时的“统治阶层”,上下文再一对照,还有比我分析的这个解释更通顺合理的吗?我再把自己的解读“盖棺定论”一下吧:结合“今之县令,一日身死,子孙累世絜驾,故人重之。”中的“人重之”,“重”的是什么?不就是“后世子孙能坐马车”这类县令死后的“遗产”吗?“重争士橐”,争的并非“士”的职务,而是“士”口袋里那些“财物”!古代的官和现在的官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有几个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多半还是在为“人民币”服务!“是以古之易财,非仁也,财多也”,是这一段的开头,核心的关键词还是“财”啊!许征教授口中这所谓的“至今未解的疑案”,是不是被我轻松查明?所以在专业领域,名实未必一定相符。我没把古今学者太放在眼里绝非狂妄,而是用实力来证明的!至于我对董粉说的,董宇辉在我这里就是“地板”,在他们眼里是“好大的口气”,但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一句大话,而是实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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