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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著名“社牛”苏轼:四海之内皆朋友,谁是我的心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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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有这样一位风流才子,他的社交网络比现代的地铁线路还要错综复杂,简直是古代版的“人脉王”——他就是苏轼。最近,有位有才的网友制作了一张苏轼的社交关系图,那错综复杂的连线,不知道以为是什么放射性元素呢!

网友们对此也纷纷开启调侃模式,有人说:“根据六度分隔理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六个)你最多通过六个人可以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但如果你认识苏轼,只靠这一个人,就可以认识全世界……据记载,这位古代的著名“E”人,在黄州或岭南时,每日晨起便有访客到家。如果没有朋友来,也没关系,苏轼就自己出门访客(张怀民:啊对对对)。他与人交游,也不介意对方身份学识,“随其人高下,诙谐放荡。”遇到不爱聊天的,就给人家讲鬼故事,对方感兴趣了开始追问真假,“则曰姑妄言之”,在场皆哄笑尽欢而去。如果哪天没有与人笑谈,便老觉得少点什么,像病了似的。

“如果哪天没有与人笑谈,便老觉得少点什么,像病了似的”场景模拟。来源/电视剧《苏东坡》截图

苏轼死后,三教九流争相攀扯与他的亲密关系,明人董斯张戏言:“大苏死去忙不彻”,其实这只是苏轼生前巨大影响力的投射罢了,苏轼与他的朋友们,可以织成一张巨大的社会关系网。三教九流之中,纯粹以志趣爱好、技艺才能为纽带的,当属以“书画”为标签的分组。

苏轼与书画好友之间的交游有时是一对一,有时是一群人聚在一起,称为雅集。他与王诜、李公麟、米芾等常常聚在一起,饮酒、聚餐、作诗、笑谑,其中一人开始作画作诗,其他人作壁上观,不久也会因为技痒而加入,补上诗句,增加题跋。

《西园雅集图》(局部),宋,绢本设色,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李公麟绘过一幅内容丰富的北宋文人聚会,其中以苏轼居“C位”,米芾、王诜、黄庭坚、李公麟、秦观等人悉数出现,地点是在驸马都尉王诜府中的西园,称为《西园雅集图》。不过,这场规模空前、形式齐备的聚会是否真的存在,一直存有争议。因为苏轼等16人大概率不会在同一天集会于一处,画上有的人很有可能当时不在汴京。另外,从雅集留下的诗句中判断,以苏轼为核心的酒局诗局次数频繁,聚会并不拘于地点,有时选择在李公麟家中,有时在苏轼家中,或是王巩的清虚堂,京师的各大园林池苑中,也曾有苏轼诗酒唱和的身影。所以,《西园雅集图》应当是将这些文人聚会的场景汇总罗列后的艺术呈现。

而在这些文人中,若要论与苏轼关系最亲近、交往最深入或最耐人寻味的朋友,恐怕就是王诜、李公麟和米芾三个了。

王诜:当风流贵公子遇到贫寒士子

苏轼青年时科场得意,文章名声渐起,走上仕途后又因其学问、道德、威望和人格魅力吸引不少粉丝。他在书法绘画方面有不少朋友,交往最为密切的当数王诜。乌台诗案后,苏轼获罪遭贬,因此被牵连、获罪最重的也是王诜。

《西园雅集》图中的西园,就在驸马都尉王诜的府邸,这里不仅有媲美皇家园林的亭台水榭,更建有专门收藏古玩书画的宝绘堂。《宣和画谱》中说,王诜本是太原人,自幼就喜读书,长于文,精于书,涉猎真行草隶。他出身将门,却善于绘画,对收藏极尽痴迷,甚至不择手段。对于文玩精品,这位驸马爷舍得花重金购买,买不到的就拿东西去换,换不到的,就临摹作伪,米芾还在《画史》中多处记载他借观书画不还的黑历史。一次,王诜觊觎苏轼所藏美石,知道对方不肯割爱,就作首小诗表示想把石头借来看看,却被苏轼识破,毫不留情地说“小诗借观,意在于夺”,并用完璧归赵的典故,督促这位“风流贵公子”将心爱之石速速归还。

王诜与苏轼何时结识并无定论,《苏轼论》一书中推断,苏轼初仕凤翔时,当时的幕府同僚王彭(王诜的叔叔)起到了中间人的作用。熙宁二年(1069),苏轼在京任职时,去过王诜宅邸作客,写下一篇《莲花经》。他对王诜的绘画评价极高,在给友人的信中说:驸马都尉王诜画的山水寒林,冠绝一时,非画工能仿,并在《宝绘堂记》中称赞王诜,虽是皇亲国戚,却在礼仪学问书画方面常与寒士交流讨论,平时生活也远声色而从事于书画。王诜绘画风格继李成、郭熙之后,善于画清冷山水,以《寒林图》而负盛名。故宫博物院藏有一幅王诜的《渔村小雪图》曾在2020年的苏轼书画主题特展中展出,可作为其山水画的代表。

《烟江叠嶂图》,宋,王诜,绢本水墨,纵 45.2 厘米,横 166 厘米,现藏上海博物馆。

虽是富贵公子与贫寒士子之间的交往,王诜从不会居高临下,有时甚至殷勤伏低,忍让苏轼的不修口德。二人结识之后,王诜经常主动约见苏轼。熙宁十年(1077),苏轼由杭州召还,居住在城外范镇的东园,王诜不仅送去酒食,还携姬妾六七人,约苏轼在城外四照亭宴饮。第二日,王诜送去韩幹画的十二匹马共六轴,请苏轼写题跋,却被拒了,得到的是一首讽刺执证大臣无能,未能尽我之才的抱怨诗,王诜并未生气。

李公麟:前世画师今姓李,不妨还作辋川诗

李公麟是《西园雅集图》的执笔画者,其绘画技艺,观其作品中人物灵动的神态和老辣的用笔便可见一二。苏轼在世时,友人为其画像有数幅,其中最有名的是来自程怀立和李公麟的两幅。李公麟这幅,苏轼坐在岩石上,一条藤杖斜横在膝上,其神态恰好于微醉之时,仿佛恣意神游,悠然思索,被认为最传神。

李公麟,字伯时,出身地方大族舒城李氏,因境内有龙眠山,自号龙眠居士,家中几代都是读书人。李公麟在熙宁三年(1070)科考中第步入仕途,时年22岁。王安石变法期间,其父在京都任赤县令,李公麟的弟弟娶了王安石的侄女。他本人多画道释题材,佛印法师曾以“天上石麒麟”来比喻其才能。苏轼与李公麟初次交往,应是在元丰末年至元祐初年,最初是因为苏轼幕僚李之仪向苏轼介绍一幅李公麟画的地藏像。苏轼回信说,我本不了解此学,并不知道画中所绘是谁,但其用笔之妙和造型传神,堪比吴道子,并能探顾恺之、陆探微之古意耳。吴道子是苏轼最为欣赏的画家,这是非常高的评价。

元祐元年(1086)一开年,苏轼、苏辙、李公麟、柳仲远和黄庭坚等人一起搞了一场雅集。可以说,这是北宋后期艺术水平最高、成果最丰硕的一次聚会。

苏轼与李公麟在这次雅集上共同创作了一幅画,根据杜甫《戏为双松图歌》诗意而来,取“松根胡僧憩寂寞,庞眉皓首无住著”一句,命名为《憩寂图》。苏轼题诗《子瞻与李公麟宣德共画翠石古木老僧,谓之〈憩寂图〉,题其后》:“东坡虽是湖州派,竹石风流各一时。前世画师今姓李,不妨还作辋川诗。”此处化用了王维“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王维这样说曾被解读为自降身份,将自己由士贬低至画工。苏轼在此引用,不免有明夸实贬的嫌疑。黄庭坚在后面急忙做了解释:子瞻的评价在世俗人眼中是看不懂的,李公麟画作的“一丘一壑”当是与隐士陶渊明风格相媲美,是诗人之“一丘一壑”,怎是一般画工可比。李公麟不是不会诗,他的画作就是诗意表达。

摹李公麟《苏轼像》。

另一幅《松石图》,按照苏辙“东坡自作苍苍石,留取长松待伯时”的说法,由苏轼先画石,然后留出画松的位置给李公麟来画,图由松与石构成,所以命名为《松石图》。

元祐三年(1088),苏轼主持礼部进士考试,聘请了十多位属官,李公麟即为其中之一,足见其对李文字才能的认可。这些人封闭阅卷近两个月,不能与外界联系。空闲时,李公麟画马自娱、黄庭坚写凄惨的鬼神诗,互相之间讲神仙故事。至于苏轼,最爱写字,“案上纸不择精粗,书遍乃已。”他又生性喜欢喝酒,几杯就烂醉,不捡地点倒头就睡,鼾声如雷,少顷便醒来,趁着未散的酒劲儿,落笔如风雨。考试判卷的办公室,瞬间也成了文人泼墨、诗酒风流之所。一次李公麟心情郁闷没有食欲,画了一匹想土浴的马,苏轼看到画就戏作了一首绝句:说马都想洗澡了,更何况被锁院这么久的考官。李公麟还为苏轼画了一幅肖像,同时把自己也画进去了,肖像画在苏轼所写的《黄庭内景经》的卷末,一起赠给了葆光大师。

《五马图》,宋,李公麟,纸本,纵 29.3 厘米,横 225 厘米,现藏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

元祐四年(1089)至元祐八年(1093)间,苏轼先后在杭州、颍州等地任职,忙于应付证敌,无暇交游聚会,与李公麟也没有了诗文往来。只在元祐八年(1093)为李公麟作了一首《洗玉池铭》,并收录在自己的文集中。与一般文人喜好的收藏略有不同,李公麟的收藏不仅涉及字画,还包括钟鼎古文奇字,醉心考古。他收藏金石不惜花费千金,藏品日丰,还把这些铭文用图记之。据说李公麟曾得一块马台石,苏轼去作客时看到,便提议不如给这石头中间挖个池子,用来清洗家中收藏的16枚古玉,起个名字就叫洗玉池。回到家里,他还给这个池子写了一篇《洗玉池铭》,强调这个池子既风雅又具备功能性,“时节沐浴,以幸斯石”。遗憾的是,苏轼获罪后,诗文被查抄,李公麟的儿子怕被牵连,偷偷将洗玉池上苏轼的铭文磨掉了。那16块古玉,除一块随葬李公麟外,皆流入徽宗内府。

自哲宗绍圣至元符末(1094—1100),苏轼被贬惠州、儋州长达七年,行迹远至天涯海角,其与中原的联系多已断绝,与李公麟也完全没有了诗文往来。直至元符三年六月得到皇帝允许在廉州安置的敕告,结束岭海之贬启程北归,途经韶州,会见了李公麟之弟李公寅。在写给李公寅的书信里,仍然能够看出苏轼对其兄李公麟的记挂,六封书信中,有两信提及李公麟。信中对李公麟咳嗽是否痊愈深表关切,说自己若能北去舒州居住,得与李公麟朝夕相处,则是最符合心意的选择,不过苏轼最后落脚在了常州,次年(1101)六月就因病去世了,没有时间实现这个愿望了。

米芾:沉浮官场中的一段纯粹友谊

《西园雅集图》中有米芾(字元章)亲书的题跋。他的书法沉着飞扬,自出新意,“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苏轼对米芾的评价非常高:

“海跃平生篆真行草,风樯阵马,沉着痛快,当与钟王并行,非但不愧而已。”

米芾比苏轼小15岁,与苏轼交往,其实是晚辈,据说他生的眉目轩昂,身姿英迈,在翰墨场中自视甚高,不会随人俯仰,生就一身傲骨,还有洁癖。

《西园雅集图》(局部),图中书壁者为米芾,观者为王钦臣。

苏轼与米芾第一次见面,是在元丰五年(1082)被贬黄州时期,能在此时去“东坡”探望,足见其人方正慕才。米芾在《画史》中记载,自己当时是从湖南去的黄州,第一次见苏轼,对方便是醉醺醺地让他把一张纸贴墙上。这是一张观音纸,上面画了两竹枝、一枯树、一怪石,米芾也未觉不妥,只照做。两人此后畅聊许久,据说这次谈话,米芾获益匪浅。

米芾收藏颇丰,据说收晋、六朝、唐、五代画至多,所藏晋唐古帖多至千幅,他的藏画室名为宝晋斋。苏轼和几个朋友到宝晋斋观其收藏,发现米芾取画时必亲自开锁,取画后也不放在案几上,而是举在手中,站在离观者一丈远的地方,供其观赏。如果来人要走进观看,他立刻把画收起来,不让看了。原来,他展示给外人看的都是赝品,这个秘密被友人当场揭穿后,米芾才哈哈大笑,把二王、怀素这一级别的精品收藏一一展示出来。

米芾曾斥责王诜借画而不还,他本人也好不到哪去。借阅来的书画,他常常潜心研究并临摹,自觉可以以假乱真,便把真假两幅一起拿去还给主人,让人从中挑选留下,剩下一幅便成了他的收藏。苏轼曾写了一首《次韵米芾二王书跋尾》调侃他:“巧偷豪夺古来有,一笑谁似痴虎头。”晋朝顾恺之,小名虎头,这诗一方面是揶揄米芾的行为,另一方面也对其临摹作伪的手法钦佩叫绝。

元祐四年(1089),苏轼为避证敌自请外补,正在扬州的米芾带着一方宝砚去和苏轼相见。苏轼为宝砚题写砚名,感念其欣然前来:“此意之厚,如何可忘。”数年之后,苏轼又一次因为证局变换自请定州,途中绕道东南,到雍丘会见米芾,主人不仅盛情款待,还厚礼相送。

《盛制帖》页,行草书,北宋,米芾,纸本,纵 27.4 厘米,横 32.4 厘米,现藏故宫博物院。

建中靖国元年(1101),饱经风霜的苏轼从岭外回到南京,与米芾同游览金山时有人请苏轼题词,苏轼说:“有元章(米芾)在。”米芾答:“某尝北面端明(苏轼是端明殿学士),某不敢。”他表露出的崇拜和谦虚只是客套一下,当苏轼又说:“(米芾)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时,米芾便暴露出骄傲耿直的天性:“端明真知我者也。”米芾的傲慢并没有引起苏轼反感,相反,苏轼却更喜爱他的真性情。他曾写《与米元章札》说:

“岭海八年,亲友旷绝,亦未尝关念。独念吾元章迈往凌云之气,清雄绝俗之文,超妙入神之字,何时见之,以洗我积年瘴毒耶!”

这一年,船行多日的苏轼因污浊河水染疾闹肚子,六月,苏轼与米芾在江苏仪征园东有一次长达十天的会面,两人彻夜长谈,苏轼又喝了很多冷水,病情加重,夜不能寐。米芾力邀苏轼离船上岸休养,并送去麦门冬饮暖肠胃。两人分手后,苏轼转往常州,一个月就病发虚弱去世了。米芾痛哭不已,写下:“道如韩子频离世,文比欧公复并年。”

米芾一生对苏轼尊崇有佳,自负如他,也从不会说自己的能力已超越苏子。苏轼去世后,他在写给蒋之奇的自荐信中,犹自评“襄阳米芾,在苏轼、黄庭坚之间,自负其才”。米芾一生仕途并不顺遂,他虽长期周旋于权贵之间,却官不过七品,其留下的寄送尺牍中,屡见求荐之意,但在与苏轼之间的往来信件中,内容除了日常生活起居,身体康健问候外,皆是讨论书法和诗文唱和,即使苏轼如日中天之时,也未见他有功名之请。苏轼在他心中一直如书学道路上的一位亲密导师,二人友谊之纯粹,在米芾朋友圈中,堪称一个独特的存在。

参考文献:

李一冰《苏轼新传》

张荣国《王诜与苏轼之交游》

杨胜宽《苏轼与李公麟交往考评》

刘墨《古来画师非俗土——苏东坡与李公麟》

赵秋嘉《苏轼与米芾交游述论》等

本文改编自《国家人文历史》2021年2月下,原标题为《桃花流水在人世,武陵岂必皆神仙 三两好友,于汹涌名利中寻找清旷清欢》,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欢迎读者转发朋友圈。

END

作者 | 周冉

编辑 | 胡心雅 郝芮(实习)

校对 | 张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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