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是京城里有名的毒妇。
九岁的时候,就放火烧家,提着刀要杀自己的父亲。
会在我受伤之后还拿鞭子狠狠地抽我。
会半夜闯入我的房间,遛狗一样让我来回跑圈。
后来,我一句话说错冲撞了朱浔,被活活打死。
她骂我蠢,说我死得活该。
可转头就割了朱浔首级,灭了他满门。
1
从小我就是在嫡姐的鞭子下长大的。
可我却从来没发现,被鞭子打会这么疼。
疼到我已经死了,灵魂却还在战栗。
我颤抖着,想要夺去朱浔手中的鞭子。
可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朱浔一下一下鞭打着我的尸体。
直到我一动不动,被鞭子裹挟着滚落到了草丛里。
朱浔手中的鞭子这才停了下来。
他扔了手中的鞭子,丫鬟适时地奉上一杯茶。
朱浔皱着眉抿了一口,早有懂事的太监将我的尸体拖到了朱浔跟前。
以下跪的姿势对着朱浔。
朱浔揪住我的头发,狠狠地拍打在我脸上。
「装死?」
身旁的太子妃,我的二姐沈芷妍,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涂着丹蔻的玉手抵在唇上。
「咦……太子爷,三妹妹她,好像死了呢?」
「快扔开吧,脏死了……」
朱浔这才探了探我的鼻息,有些遗憾地丢开手。
叹息道:
「还以为有多大脾气了呢?」
「没想到,这么不禁玩儿……」
沈芷妍娇笑着,扑进朱浔的怀里。
「太子爷看来是舍不得三妹妹了,要不要叫人请太医过来给三妹妹瞧瞧?」
「听说冯太医妙手回春,能起死回生,现在去请,或许还能救得活呢……」
朱浔擦了手,抱起沈芷妍,放到亭子的石桌上,抬起沈芷妍的下巴。
「一个丑陋不堪的贱婢而已,能死在我手上,那是她的福气。」
「我最近新学了个好东西,爱妃要不要试试?」
「在这?」
沈芷妍嫌弃地看了看我,有些不乐意。
朱浔笑了笑,伸手撕掉了沈芷妍的罗裙,压了上去。
「爱妃不觉得很刺激吗,一个死人,还是爱妃的妹妹,和爱妃一起伺候本宫……」
看着他们对我尸体做的那些恶心事儿,我十分庆幸自己已经死了。
……
我被沈芷妍放干了鲜血,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上。
父亲听说我被活活打死这件事。
害怕地颤了一下,马上又镇定了下来,拍着胸脯安慰自己:
「触怒太子,那是她活该,关我什么事,死的好,死的妙。」
我知道他这是在怕我的姐姐,沈芷瑜。
我父亲是个小官,娶了一妻一妾,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我排行第三,上有大姐沈芷瑜,二姐沈芷妍。
下有小弟沈眠。
大姐是嫡母所出,是嫡女,二姐和小弟是康姨娘生的。
嫡母死后,父亲将康姨娘扶了正,所以也是嫡子嫡女。
只有我是庶出。
我既不是嫡母所出,也不是康姨娘养的。
2
我娘是从乡下五十文钱买来的粗使丫鬟。
在康姨娘院里洒扫庭院,修剪花枝。
有一次,我爹和康姨娘玩得太过了,导致我爹一直……。
康姨娘受不了了,不由分说地拉了我娘凑数。
那次之后,便有了我。
我出生时,是脚先出来的,生下我之后,我娘便撒手人寰了。
到死也没有个名分。
我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人人都觉得我是个灾星。
嫡母不喜欢我,不要我,康姨娘也不喜欢我,不要我,我的去留成了问题。
一直被丫鬟养着,我没有名字,人人都叫我寐生。
我身体不好,从出生起,大小毛病不断,人人都说,我活不过一岁。
直到我姐姐从外祖家回来了。
他一袭红裙,手里拿着一条小皮鞭,捏着我的脸蛋骂:
「就是你这个小家伙惹得我娘亲不开心了,你这个坏蛋,我打死你你信不信?」
可第二天我就被记到了嫡母名下,还有了自己的名字,「沈芷绫」。
是姐姐给我取的。
可没过多久,嫡母就因为对父亲失望至极,郁郁而终了。
我是我姐姐一手带大的。
她常常打我骂我,想尽各种办法折磨我,可我就是喜欢她,放不下她。
只有跟着她,我才觉得我是活着的,我是被需要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肯为我的死掉一滴眼泪的话。
那个人一定是我的嫡姐,沈芷瑜。
……
3
可能是临死前想再见一面姐姐的执念太深。
再有意识,我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汉城,我姐姐的家中。
天阴沉沉的,马上快下雨了。
她皮肤被晒得黑黄,穿着粗布麻衣,赤着脚,在地里为了一把麦穗跟人打架。
身后跟着她丈夫婚前生的私生子,一个五六岁的瘦猴子,陆兴。
我几乎没认出她来。
直到看到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拿着镰刀,干枯发黄的头发披散开来,跟七八个大汉打在一起。
只是因为他们抢了一把麦穗。
我很难过。
虽然她会在我受伤之后还拿鞭子狠狠地抽我。
还会常常半夜闯入我的房间,遛狗一样让我来回跑圈。
康姨娘说,递给我一个青花瓷瓶,说:
「你姐姐是个疯子,他克死母亲,还要杀自己的父亲,迟早也会杀了你的。」
「与其被她活活打死,不如先下手为强。」
可我还是觉得,我的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我爹却为了一句流言,将她嫁给了五十多岁的无业游民。
今年才二十二岁的她,种地养家,操持家务不说,还要给人家当后妈。
还要为了一把麦穗跟个泼妇一样,和一群地痞流氓相争。
当初,我求父亲,让我代替姐姐出嫁,可姐姐却当场甩了我两记耳光。
「我嫁过去,那可是穿不完的绫罗,享不尽荣华,将来还可能会荣登后位的。」
「就凭你一个没人要的灾星,也想跟我争,你也配。」
绫罗……荣华……后位,呵。
我只见到了我原本英姿飒爽,明媚张扬的姐姐变成了干枯瘦弱,脸黄指糙,时不时还要饿肚子的沧桑妇人。
眼看着姐姐被人欺负,我却无能为力,心中烧起一团怒火,烧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身上开始黑雾翻腾,刮起一阵阴风,黑长的指甲嵌进一个壮汉的脖子里。
「敢动我姐姐,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鬼啊!……有鬼啊啊啊啊……」
那些人被我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姐姐望着天空,有些疑惑,她好像看不见我。
「咦……」
姐姐的手被镰刀割了一下。
舔了舔被割破的手指,下意识地向京城的方向看了看。
我飘上前去,想要帮姐姐包扎,却怎么也握不住她的手。
她停了一下,马上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继续割麦子。
身后跟着的孩子却不乐意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母亲,我饿,我要吃白馒头,我要吃肉。」
不得已,她只能放下镰刀回家。
……
直到吃过晚饭,哄睡了孩子。
洗了洗手,从怀里拿出一块丝帕,帕子里包着一个荷包。
荷包正面绣着沈芷瑜,背面绣着沈芷绫。
沈芷瑜的旁边还绣着一个小小的桃心。
那是姐姐出嫁时,我熬了两个通宵,偷偷绣的。
里面是我给她求的平安符。
记得当时我高高兴兴捧到她面前时,她嫌弃地看了一眼之后就随手扔了。
「丑死了,谁稀罕。」
可是,现在她拿着荷包,摸了「沈芷绫」许久,笑着自言自语。
「阿绫不可能有事儿的,不可能……」
我想告诉她,「我没事儿,姐姐……只要姐姐好好的,阿绫不管是人是鬼都是可以的……」可她听不到。
但我开心地笑了,阿绫?姐姐许久不曾怎么叫过我了。
……
一连许多天,到了晚上,入睡前,她都这么自言自语。
我一遍又一遍告诉她,我很好,我没事。
只要能一直跟姐姐在一起,就算是变成鬼也没关系的。
可惜,姐姐她看不到我,也听不见我说话。
直到有一天,我那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姐夫陆大勇回来了。
他杀了官兵,占山为王,做了土匪。
同时将我已经身死的消息带了回来。
她听到我被朱浔和二姐沈芷妍折磨致死。
冷漠的「哦」了一声,之后再什么都没说。
依旧不紧不慢地做着农活,伺候姐夫和他的弟兄们吃饭,给姐夫烧水洗脚。
好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死了。
挺好的,只要姐姐好好的,我怎样都没关系的。
4
再一次有意识时,是在京城外的乱葬岗。
到处都是残缺不堪的尸体,我吓得哭成了泪人。
虽然我已经变成鬼了,可我还是好害怕,好害怕。
小时候,只要我说害怕,不管姐姐当时在做什么,就会放下手中的事情。
揽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脑袋跟我说:
「阿绫乖,阿绫不怕,姐姐会永远保护阿绫,永远永远……」
后来,姐姐慢慢变了,可我还是觉得,迟早有一天,姐姐会变回小时候那个宠我爱我,一见到我就亲我脸,把我头发揉成鸡窝一样的姐姐的。
「为什么不能让我一直跟着姐姐?」
我挣扎着,想要离开,却像是被禁锢住了一般,一步也离不开。
直到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尸堆里翻找者什么。
我又笑了,是姐姐!
她的嘴好硬,还好,身体很诚实。
她提着灯笼,从天黑一直找到第二天早上,才终于找到了我的尸体。
只有一部分,还被野狗啃得七零八碎的。
姐姐最不喜欢人脏兮兮的样子了,怎么办。
我有些着急,想捂住她的脸。
可是,根本就捂不住。
她什么表情都没有。
只是拿出白布,一块一块地,将我的尸块捡拾起来。
放到柴堆上,烧了个干净。
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骨灰盒装好。
她盯着我的骨灰盒许久。
猛然间破口大骂:
「沈芷绫,你这个蠢货,又不听我话是吗,不是说了要还手吗?」
「他们打你你就受着是吗,你是死人吗,你不会躲吗,不会还手吗?不是说就算是死,也要啃下敌人一块肉来,拉着他一块下地狱吗。」
「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听话……明明我走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让人欺负的……你活该被人折磨,活该去死……」
说着,蹲下身去,死死地抱住我的骨灰盒。
我手忙脚乱地解释:
「我反抗了得,可他们七八个人摁住了我,我动不了……」
「二姐姐说,你生病了,我一着急我就……」
「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错了,对不起……」
她对着我的骨灰骂了许久,许久,直到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她将我的骨灰背在了背上,去了我家对面的茶楼上。
我家门上,家丁们正在放炮仗,挂大红灯笼,里面正在办喜事。
今天,是我弟弟沈眠娶妻的日子,娶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
我死了,朱浔为了堵上我爹的口,不仅给我爹升了官,还许了我弟弟这一门好亲事。
我的死,对他们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事儿。
姐姐在茶楼上,看着爹和弟弟在门口欢欢喜喜地迎客送客,看了许久许久。
直到夜深了,才翻墙进了家。
径直走到库房,提了两桶油,放了一把大火。
看着火光通天的沈宅。
我笑着拍了拍手。
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姐姐。
一个三岁识文,五岁骑马,九岁就敢拿刀捅自己父亲的奇女子。
……
等我跟着姐姐再次回到上京的时候,已经是七年后了。
这七年时间发生了许多许多事。
很多事情都变得颠倒了。
天下的农民因为天灾,因为暴证,因为徭役全部都造饭了。
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而我的姐夫,和他带领的兄弟们,也加入了造饭的队伍。
并且成功地打败了其他的造饭队伍,成为最后的赢家。
当年那个道士的预言成真了。
我的姐夫陆大勇要称帝了……
5
姐姐穿着朱红甲胄,披着鲜红披风,骑着高头大马,和姐夫并肩勒马走到上京城门口的时候。
朱浔穿着丧服,脖子上系着麻绳。
手上捧着天子玉玺和符节,领着文武官员,跪拜于路旁,等待姐夫受降。
姐夫翻身下马,扶起朱浔,接了玉玺,符节。
姐姐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
姐夫称帝后,姐姐因为抚养孩子和军功的功劳,理所当然成为皇后。
朱浔识趣投降,自然没死,还被封为安乐侯。
到了上京城第二天,父亲沈枚就带着康姨娘,弟弟沈眠还有前太子妃沈芷妍全家一起进了宫。
许久不见的大团圆场面,他们围着姐姐,跪在姐姐的脚下,拉着姐姐的凤袍。
哭着诉说着自己这些年对姐姐的思念与悔恨之情。
好像真的是很和谐,很幸福的一家似的。
全然忘了以前姐姐是怎么拿着剑刺进父亲的腹部的。
忘了姐姐把康姨娘压在嫡母面前,磕头磕到头破血流的样子。
忘了二姐和弟弟把我从阁楼上推下去,被姐姐买到人牙子哪里去。
也忘了他们对姐姐的辱骂和毒打。
忘了说姐姐是个白眼狼,忘恩负义,不配为人。
忘了到处散播谣言诋毁姐姐声誉,让姐姐时时刻刻都被人冷眼。
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
可惜啊,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毕竟做戏子不仅需要演技,也是件需要劳神费力的事情。
很快,他们就又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不过趁着姐姐姐夫回家看给嫡母上香的工夫。
我的二姐沈芷妍就不知廉耻地勾搭上自己的姐夫,成了最受宠爱的妍妃。
早在姐姐姐夫还没进城前,他们就计划好了这一步。
逼着朱浔休了沈芷妍。
他们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对待姐姐的,到底不敢赌姐姐的真心。
所以才有了这第二步棋。
承完宠的第二天,我的二姐沈芷妍就迫不及待的来向姐姐示威了。
她说:
「辛苦大姐这些年替我受苦了,妹妹这里谢过姐姐。」
「现在妹妹回来了,姐姐这个替代品也该让贤了。」
没错,当初父亲听那个道士说当时还在卖烧饼的陆大勇是帝王之相的第一反应,是想让二姐沈芷妍嫁过去的。
毕竟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轮得到我姐姐这个逆女呢。
是沈芷妍自己不要,哭着喊着求父亲和康姨娘不要将自己嫁给陆大勇的。
「我堂堂官宦之女,他一个贩夫走卒,怎么配得上,我沈芷妍就算要嫁人,也要嫁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儿。」
后来不知怎的,姐姐主动提出要代替沈芷妍出嫁。
再后来,沈芷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了当朝太子朱浔。
让朱浔宁愿休妻也要娶她。
她如愿嫁给了朱浔,却非逼着父亲,要带上我,做朱浔的滕妾。
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
沈芷妍见姐姐一直冷着脸不说话,以为姐姐怕了。
大着胆子,坐上了姐姐的位置。
姐姐上前,摸了摸沈芷妍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啪啪就是两个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宫这么说话。」
「别以为靠着你这张水性杨花的脸,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我现在还能让你站在我面前,已经是我的仁慈了。」
沈芷妍跌倒在地上,似是想起了以前被姐姐卖给人贩子的经历,颤抖着,往后退。
嘴上却还是不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那么积极主动地嫁给圣上,还不是因为沈芷绫那个贱人。」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一直在我们面前装出很讨厌沈芷绫的样子,不就是希望我们能对她好一点吗?」
「我也是你妹妹,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原来……姐姐是为了我才嫁给姐夫的吗?……
姐姐冷笑着捂了捂嘴唇,好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就你,一个贱婢生得孽种,也配做沈芷瑜的妹妹。」
「你和你娘还真是一丘之貉。」
「你娘趁着我娘怀孕之际,爬上了父亲的床害得我母亲没了孩子,垮掉了身子,最后含恨而终,取代了我娘的位置。」
「你就天真地以为,只要爬上了男人的床,就能拥有一切吗?」
「来人,妍妃冲撞本宫,拖出去,鞭笞二十。」
沈芷妍被姐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6
直到沈芷妍怀孕了,当年那个给陆大勇相面的道士说。
沈芷妍怀的是未来的天子。
一时间,风头无两。
陆大勇对道士的说法深信不疑,逼着姐姐让出后位给沈芷妍:
「我知道梓潼为了我付出良多,可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
姐姐拿出凤玺,脱掉凤袍,摘掉凤钗,跪行捧到陆大勇面前,抽泣道:
「只要是夫君想要的,妾身自然无有不从。」
「要怪就怪妾身命薄,没能留住我们的孩子……」
「万望夫君垂怜,能让妾身常伴夫君身旁,伺候夫君与妹妹,洗衣叠被,端茶倒水……」
看着眼前卑微到极致的糟糠之妻,想起妻子的贤惠,想起他们在被前朝军队打得抱头鼠窜时流掉的孩子,想起自己受伤时,妻子在叛军中护着她杀出重围,到底心下有些不忍。
「梓潼快快起来,是为夫让梓潼受委屈了,为夫错了……为夫……」
说着,流下泪来,抱着姐姐安抚。
沈芷妍买通道士,以为胜券在握,当下有些急了。
握着肚子喊疼。
「对不起,梓潼……」
陆大勇收了眼泪,抱着沈芷妍飞奔而去。
太监们上前拿走了姐姐的凤玺。
跟着姐姐他们这么多年,我也算对陆大勇这个人有了几分了解。
这些年,战乱这几年,几乎天天都有造饭队伍从各处冒出来。
他之所以能在这么多队伍中脱颖而出,靠的是嘴够甜,心够黑,手够狠,脸够厚。
所以,不管他表面上对姐姐装得多么深情,下起手来却不会有任何手软。
姐姐褪去宫装,拿出乡下种田时穿的粗布麻衣,拿上装着我骨灰盒的包裹,出了凤仪殿,搬去了永巷居住。
陆大勇对此置若罔闻,却没有立刻下旨废后,也没有册封沈芷妍为后,不知道再观望什么。
……
沈芷妍坐稳胎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被宫女太监拥簇着,进了姐姐的小院。
一进来,就翻箱倒柜,说是丢了圣上为她孩子求得平安玉,宫里宫外都搜遍了,就剩姐姐这里了。
「圣上说了,不管是谁拿了,都砍了他去喂狗。」
「看着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上,若是姐姐能跪下给我磕上三个响头,或许这玉呀,就自己跑出来了。」
姐姐嘲讽地看着她,抬手就给了沈芷妍两巴掌。
「这么多年呢,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姐姐我也只好替我那没出息的父亲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敬尊长的畜生!」
说着,在她的腿肚子上各自踢了一脚。
沈芷妍跪倒在地。
地上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他们虽然圣上看重龙嗣,应该帮着沈芷妍。
可他们也不敢得罪我姐姐。
因为我姐姐,在成为皇后之前,是手握重兵的女将军。
但还是有不怕死的,觉得女人就算是再能干,不能生育,这一辈子也只能匍匐在男人脚边,祈求男人的垂怜。
「奴婢找到了,娘娘……奴婢……」
姐姐看到宫女搜出来的东西时,眼神冷了冷,指甲嵌进手心里。
沈芷妍被宫女扶着站了起来,接过包裹,从里面拿出平安玉,哈哈大笑了起来。
「姐姐,这下还有什么要说的。」
姐姐看着包裹,皱了皱眉:
「你想要如何,随你就是,现在可以把我的东西还我了吗?」
沈芷妍愣了一下,从包裹里掏出一个骨灰盒,吓得手抖了一下。
眼看盒子就要落在地上破碎开来。
姐姐扑过去,稳稳地接住了。
可手磕在地上的石子上,磕破了。
姐姐被诬陷谋害龙嗣,被下了大狱。
朝堂上,陆大勇正式与群臣商议废后。
7
「皇后品行不端,意图谋害龙嗣,已经被朕下了大狱,朕想另择贤良,众位爱卿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朝堂上瞬间炸了锅。
有反对的,有也附和的。
但大多数都沉默着。
这帮人都是身居高位,位极人臣的功臣。
是整整跟着皇帝出生入死一起打天下的那帮人。
他们浴血奋战,奋勇杀敌,才刚刚拖去战袍,封侯拜相没多久。
现在正是最高兴的时候。
可他们皇帝说的这句话,可谓是在他们的心头浇了一盆凉水。
兔死狐难免悲。
皇后在贫苦时,洗手做羹,操持家务,替皇帝孝顺公婆,养育幼子。
战乱时,拾起战袍,穿上铠甲,替自己的夫君开疆拓土,多次救丈夫于乱军之中。
这样的任劳任怨,这样的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论功行赏足以封王的功绩。
竟能因为不能生育这样的小事,无故被废。
他们的心开始发颤,不由得开始担忧起他们的结局来。
他们扪心自问,大多数人,功劳都不及皇后。
如果皇帝不念旧情,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这是杀鸡儆猴啊!
「微臣年老体弱,难堪重任,望圣上垂怜,让老臣乞骸骨还乡。」
当下就有被吓得退还符节,乞骸骨告老还乡。
有人开头,一部分胆小的,纷纷开始上疏,请求还乡。
但是,能跟着皇帝造饭,到现在封侯拜相,位极人臣的,胆小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还是持观望态度。
毕竟火没烧到自己的身上,就还有回圜的余地。
刚到手的荣华富贵,那是那么容易舍下的。
丞相开头:
「请陛下看在皇后替陛下侍奉父母,养育子女的份上,饶了皇后这一遭,臣萧林冒死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
但是,皇帝要废后的消息却是越传越远了。
京里的王侯将相们毕竟还在期盼他们的陛下回心转意。
远在封地的一字并肩王们听到这个消息却高兴坏了。
当下就有人打着黜奸佞,清君侧的口号要进京勤王。
很快就有军队兵临城下了。
说要亲眼看到皇帝杀了祸乱后宫的妖妃,和皇后,才肯罢休。
眼看着刚刚平静下来的天下又要乱了,陆大勇这才有些慌了,连忙让人将姐姐从大牢里接出来。
姐姐却拒绝了。
「天子金口玉言,既然说要废了臣妾这个皇后,臣妾自当遵旨,岂有再接回之理,公公还是回去吧。」
陆大勇没办法,只得压着沈芷妍来,亲自求姐姐回凤仪宫。
「都是朕一时猪油蒙了心,听信了谣言,委屈了梓潼。大勇在这里给梓潼赔罪了。」
「请梓潼原谅大勇这一次吧。」
陆大勇弓着腰,对着姐姐深深打了个躬,样子诚恳极了。
沈芷妍发丝凌乱,神情慌张,根本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很快她就能登上后位了,姐姐也同意让位了,圣上也同意了。
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王爷国公们却不同意。
他们不好好在自己的封地上享福,非要进京来。
说圣上被她蛊惑了,要杀了她,要让圣上恢复沈芷瑜的后位。
她不理解,抓着陆大勇的衣袖要扶陆大勇起来。
「陛下,你起来,你是皇帝,是天子,天下人都要听你的,谁不听话,你杀了他就好了,你为什么要给她赔礼呢?」
陆大勇甩手,直接扇了沈芷妍两个巴掌:
「住嘴,还不快跟你姐姐请罪,请皇后娘娘回宫。」
早有宫人上前按住沈芷妍,让她给姐姐叩头。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跟姐姐叩头。
「请皇后娘娘回宫……」
直到磕得额头上血连成一片,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肉之后,姐姐这才接了凤印,收了符节,摆驾回宫。
8
第二天一大早,陆大勇就拿着沈芷妍的尸首,领着穿着凤袍的姐姐出现在坐在城楼上。
请求叛军退兵。
「妍妃首级在此,皇后娘娘也已重登后位,各位爱卿贤王们就都散了吧。」
叛将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陛下怎么能证明,你手里的首级就一定是妍妃的呢?」
「还有,你怎么能证明,你身边的皇后,就一定是真的皇后呢,万一是你找人冒充的呢?」
「我可是听说,我们贤良淑德,英明神武可是被你的宠幸的妖妃,在大牢里活活折磨死了。」
「要让我们相信也行,除非陛下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亲自验看一番,我们或许就相信了呢。」
「对,让我们进城……」
当下就有人要冲进来。
「陛下小心。」
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支冷箭,直直像陆大勇射来。
姐姐左手接住长箭,右手抄起身边侍卫的一杆长枪,飞身插进了要冲过来那个小将的胸膛。
「护驾,快护驾……保护陛下!」
顿时,城楼上,乱成一片……
杀奸妃,想替姐姐讨回公道是假,他们真正想要,从来都只是陆大勇屁股下面还没坐稳当的皇位。
直到陆大勇被姐姐保护着,回了宫,陆大勇这才真心有些悔意,抓着姐姐的袖子,趴在姐姐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梓潼,是朕错了,朕对不起你……」
「他们都是帮朕打江山的肱股之臣啊,都是朕的爱臣贤将啊……」
「我给他们封侯封王,给他们土地,钱财,美人,高官厚禄,他们想要的,只要朕能给的,都给他们了啊……」
「可是他们为什么还不满足啊……他们这次是想要朕的命啊,梓潼,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一定要帮帮我……」
姐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安抚着,拍着陆大勇的背。
……
直到陆大勇哭累了,没力气了。
宫女太监们这才上前来将陆大勇扶了下去。
……
既然和谈不成,那就只有打这一条路了,城里倒是还有十万守城将士,但是谁来做主将呢?
大臣们纷纷没了主意。
因为大军进了上京城,论功行赏完了之后,为了防止兵变,陆大勇第一时间就收了虎符,夺了手握重兵的大臣的兵权。
之后几乎所有能独当一面,攻城略地的大将都被封往偏远地区为王为侯了。
现在,城外的叛军,一大半都是当时帮着陆大勇打天下的功臣。
现在他们反过来打他,一时之间,竟选不出一个可以能与他们相抗衡的主将。
直到御史大夫陈辰提了一句:「皇后!」
「咱们皇后娘娘之前可是和叛军首领齐名的猛将啊。」
「有她在,皇城丢不了的。」
「请陛下下旨让皇后娘娘挂帅!」
「请陛下让娘娘挂帅!」
众大臣附和。
是了,现在上京城里,除了姐姐,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和城外那些叛军相抗衡的主将了。
陆大勇一进京,就收了姐姐的兵权,可他还是不放心,又借着沈芷妍的手,要废姐姐的后位。
可惜,反而弄巧成拙,让本来可以迟来的叛.变提前了些。
陆大勇心有不甘,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虎符交给姐姐。
姐姐身着战袍,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接受虎符。
「臣定不辱使命,杀退叛军,誓死保卫皇城。」
在姐姐的锋利无比的长枪下,各地真正中心的援军到了,皇城保住了。
可姐姐却受了重伤,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