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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我是皇上,小宋将军对我忠心耿耿,还想和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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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会读心术,朕不快乐,朕其实是个……

摄证王表面勤恳,实则早就想罢工。

【小崽子忒笨,还不如老子自己干!】

皇后不爱朕,把朕当钱袋子。

【南国进贡的东珠好看,我夸他几句,让他快些赏给我。】

只有小宋将军对朕忠心耿耿,但似乎过了头。

【皇上有文化,皇上身上真香,想和皇上一起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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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作为皇帝,朕很苦恼。

每日天还没亮,朕就得晨起上早朝。

一个没忍住在龙椅上打哈欠,就招来摄证王一记白眼。

朕前不久偶然得了读心术,能听见他心里所想:

【小崽子忒笨忒懒,还不如老子自己干!】

吓得朕立刻闭嘴。

他长得孔武有力,铁臂比朕腰还粗,随便一挥就能将朕抡出殿外。

篡位?

不是没有可能。

下朝后还有批不完的奏折,十本里九本是废话。

“皇上近来身体安康吗?”

“京城的天气近来好吗?”

朕不能生气,只能在本本奏折上留下狗刨的字:少上奏,多干事儿。

案上的奏折比山还高,旧的没去新的就来。

皇后见状,感慨道:“做皇帝真辛苦,难怪四大爷死得早。”

“你家中还有位四大爷?”

朕从未听过。

皇后身形一顿,支支吾吾:“就,就胖橘么!”

她宫中养了只黄色肥猫,名唤胖橘。

朕虽不知胖橘和批奏折有何关系,却能听见她心里嘲笑朕:

【土老帽儿,连四爷都不认识。】

一口气顶到嗓子眼,又被朕生生压了下去。

算了,朕吵不过她。

皇后思维跳跃,口齿伶俐。

朕早已领教过,就不自取其辱了。

2

朕埋头批奏折时,皇后坐在一旁吃燕窝。

她心不在焉地时不时瞥朕一眼。

朕听见她心中想:【南国新进贡的东珠极美,我得想个办法好好夸夸他,让他快些赏给我。】

她随即起身窜到朕眼前,殷勤地伸出手——

“皇上累了,臣妾喂您吃燕窝,解解乏。”

勺子是她刚用的那支,上面还挂着她的口水。

朕……

无福消受。

朕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

“南国近日进贡了一枚东珠,皇后掌管六宫有功,朕特赐予你。”

朕是真心的。

皇后虽有些与众不同,但后宫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

各宫嫔妃以皇后为尊,和谐融洽,常常聚在一起看戏看话本。

好像有没有朕这个皇帝,都一样。

皇后捧着东珠左看右看,稀罕得捧在怀里向朕行了谢礼。

心里想的却是:【好小子,越来越上道儿了。】

朕垂头看了眼胸前,默不作声,权当没听到。

她稀罕了好一会儿。

突然说:“算日子,小宋将军快回朝了吧?”

朕咬着笔杆,含糊道:“是呀,一别半年,三日后就是归期,怎么了?”

“没什么。”

虽如此说,她却狡黠一笑。

【耶耶,又能嗑 CP 了!】

朕不解。

朕不敢问。

3

战事绵延许久,宋凛凯旋这日,朕和百官特于城外相迎。

远处尘沙扬起,一抹红色的身影遥遥领先,策马而归。

银甲红枪,正是鲜衣怒马的将军宋凛。

待到近处,他翻身下马跪于朕身前,声音铿锵有力:

“陛下,臣不负重托,边疆大定,带领三万将士凯旋!”

朕学着父皇的模样,上前扶起宋凛,许以嘉赏:

“宋将军实乃我朝福星悍将,朕今日封你为银翼将军。”

红披风覆在银甲外随风翻卷,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待他起身后,我才看清他比从前黑了,也壮实了。

即便隔着盔甲,朕也能感受到他手臂上蓬勃的肌肉。

他离朝时,还是个不羁的世家公子。

因而朝中许多大臣对他不满,说他吊儿郎当的,不着调。

朕废了好多口舌才说服这些顽固老臣。

如今看来,朕看人的眼光很不错。

宋凛微垂眼眸,盯着朕许久。

直到脸颊黑里透红,才羞答答地挤出来一句:“皇上,您长高了。”

朕刚想“嗯”一声,就听他心里说了下一句:【皇上更好看了,皇上身上真香。】

朕连忙闭嘴,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回去吧,朕今日设宴款待宋将军。”

转身时,他心里的声音有些委屈:

【刚见到皇上就要分开,我还没看够呢~】

朕心中生出一股心疼。

想来宋凛看够了军中粗糙大汉,对水土宜人的京城思念至深。

都是为了家国。

4

宋凛这次回朝也带来了姚国的使臣。

姚国作为战败国,主动派出使臣同宋凛一起来朝觐见。

主要目的就一个:谈求和条件。

使臣用家乡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宋凛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差。

没等人翻译,他就先吼了句:“做梦!”

朕本来有些昏昏欲睡,被他吼得一激灵。

“宋将军这是怎么了……”

宋凛毫不掩饰地瞪了使臣一眼,对朕说了句眉头没尾的话:

“陛下,他们痴人说梦!”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鸿胪寺大臣脸色也不好看,眼观鼻鼻观心,磕磕巴巴地开口:

“启禀陛下,他们会按照约定向我朝进贡白银万两、马匹万只,还有,还有……”

“但说无妨。”

“他们还想和殿下联姻!”

……

两国都无公主,如若联姻,只有男子……

姚国民风开放,可是我朝不行。

朕,更不行!

使臣献宝似的将一俊秀男子推上前来,正是他们的小皇子殿下——雅颂。

使臣笑得满脸老褶挤在一起,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

鸿胪寺大臣不敢翻译。

倒是宋凛,气得头顶冒烟:

“要点脸吧你们,我朝没人了吗?用得着你们给皇上送男人!”

话音未落,他就抡起胳膊朝使臣挥过去,还好被身边人拦住了。

此路行不通,他毫不恋战,掉转方向,扑通跪在地上:

“他们恬不知耻,皇上不要答应。”

朕正欲开口,就听他心里说:

【什么狗屁皇子,还不如我长得好看,还敢和我抢皇上!】

【我还没和皇上睡觉呢,哪儿轮得到你!】

5

瞧瞧!

多好的宋凛啊!

叫朕热泪盈眶,感人肺腑!

姚国使臣那一番鸟语,不用翻译朕也能猜个七八成。

明明是战败国,还想给朕后宫塞男人,属实是蹬鼻子上脸。

朕若是被逼纳了男妃,开了本朝先例,会被天下人笑死!

宋凛如此,便是为朕解围。

他在姚国威名远扬,是三岁小儿都闻风丧胆的赤面獠牙的恶煞。

他若说不,姚国出于忌惮,必定不敢硬来。

甚至为了朕,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便宜姚国皇子……

得卿如此,是国之所幸。

朕心甚慰!

6

朕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清了清嗓子:

“将军起身吧。”

宋凛不为所动,只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眸子望向我。

朕心疼极了,亲自将他扶起,拍着他的手背安慰:“将军宽心。”

而后转过身,面对姚国使臣和皇子,端出海纳百川的天子态度:

“雅颂皇子委身后宫,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皇子不妨在京留些时日,若还一心想留在大周,朕尽可以封你个一官半爵,保一世平安。”

总而言之:先打太极,稳住再说。

等一干人等消失在门口,朕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回过身,看到宋凛还杵在原地。

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和刚才判若两人。

朕灌了口茶,坐定后问他:“现下放心了吧?”

他眼睛一亮,巴巴地凑上前来,趴在桌案上问朕:

“陛下,雅颂不是个好东西,你看出来了吧?”

朕只听说他是姚国最不受宠的小皇子,姚国战败后毫不犹豫把他推了出来。

妥妥一个倒霉蛋。

至于是不是个好东西——

“朕没看出来。”

宋凛顿时睁大了眼,嘴巴张了又合,最后焦急开口:

“他身份卑微,生母只是个宫女,自小就不受待见,谁知道他接近陛下有什么鬼心思?陛下千万别被他的相貌蒙蔽了!”

他快言快语,说完自己都愣了,蹙着眉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朕笑着前倾身子,平视宋凛的眼睛:

“阿凛啊,人之出身皆是父母给的,均不能自己做主。我们不可因为一时口舌之快戳他人痛处。”

听见久违的称呼,宋凛眸色微动,轻轻点了点头。

他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刚刚关心则乱而已。

“再者说,他是男人。”

顿了顿,朕摊开手掌。

五指细嫩修长,张开却不大。

这么多年了,它依旧倔强地,用最外显的方式反抗朕的身份。

可是朕没办法。

“阿凛且宽心吧,朕不喜欢男人。”

朕不能喜欢男人。

7

宋凛怔了半晌,随即匆忙起身,态度恭敬。

“臣知道了,是臣多虑了。”

离开时,他挺直了腰杆,走路一板一眼,却险些在门口绊倒。

“小心些!”

没等人扶,他就踉跄着起身,逃也似的离开。

他心中所想,却不绝于耳。

【我该怎么办?】

【我为何是个男人!】

听见他的心声,朕心里莫名烦闷。

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晚上,朕来到皇后宫中。

皇后本是朕的表姐,朕还是太子时,母后说她有大才,指定她做我的太子妃,吩咐朕万事可与她有商有量。

导致朕对皇后十分恭敬。

皇后对朕么,也是谨遵母后教诲,事事提点,甚至有时不掩嫌弃。

她听朕讲完白天的事儿后,心里骂了句:【蠢材。】

“陛下,你可知胖橘近日有何不同?”

朕吞了半个四喜丸子,将肥猫上上下下看个遍,不确定地开口:“又胖了?”

肥猫嗷呜一声,朝朕甩了下爪子表示不满后被皇后按进怀里。

她拍着肥猫屁股,言笑晏晏:

“陈妃宫里有只小白猫,长相极好,性格又软又黏。胖橘喜欢得不行,三天两头往陈妃宫里跑。”

“只是那小猫被陈妃养得像个未开化的小傻子,什么都不懂,胖橘都快急死了,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

瘦了?

朕可没看出来。

“然后呢?”

皇后啧了一声,嫌弃地皱了皱眉,心里说:【你怕是个傻子。】

朕吸了吸鼻子,朕才不傻,朕知道好赖!

比如说,皇后宫中的四喜丸子今日格外好吃。

朕多吃了两大碗米饭!

朕埋头用膳,皇后叹了口气,定下过几日邀请雅颂皇子进宫展示风俗歌舞。

朕觉得没意思。

皇后一记眼光杀过来,朕立刻闭嘴,点头说好。

8

雅颂进宫这日,宋凛不请自来。

他嘴上说:“臣是个粗人,借皇上的光来见见世面。”

心里想的却是:【什么山沟沟里的皇子,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

他说完抱臂站在朕的身旁,像个冷面门神,惹得皇后频频注目。

姚国地处西部异域,民风歌舞与我朝大相径庭。

雅颂带了许多衣着暴露的女子载歌载舞,把宫女们吓得花枝乱颤。

唯独皇后坐怀不乱,甚至兴奋异常。

不是让漂亮歌女转个圈,就是叫人过来摸摸小手。

心中还不住夸赞:【太美啦,嘶哈嘶哈,来一趟不亏啊,让我再摸摸……】

朕没眼看,一偏头正好对上蔫头耷脑的宋凛。

见朕兴致缺缺,宋凛眼睛亮了,低声问:“这些姑娘长相都是极好的,皇上不喜欢么?”

“长相是不错,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朕堂堂一国之君,盯着年轻貌美的异国女子看,也太不体面了吧?

宋凛皱着眉嘟囔:“那还是喜欢呗。”

“这……算是吧。”

谁会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呢?

宋凛听了又不高兴。

英姿飒爽的小将军像个呆头鹅,仰头望天,心里喃喃:【难呀难,比登天还难!】

朕不解,宋凛的脑瓜里一天天都装的是什么呀!

自从回朝后一直神经兮兮的,打个仗把脑子都打傻了。

9

事实证明,让雅颂进宫是个错误的决定。

一曲作罢后,歌女们都被皇后召去“宠幸稀罕”了。

只留下雅颂,含情脉脉地望着朕。

朕喝茶,他说:“小心烫。”

朕摸猫,他说:“小心被抓。”

朕无语。

朕虽能听见他心声,可都是鸟语,听了和没听一样,根本不知道他所图为何。

到后来,宋凛拳头都快握碎了,让朕觉得自己像个被抓的小红杏,如坐针毡,不敢多看雅颂一眼,只想赏赐珠宝后赶紧离开。

没想到他领赏时趁机摸了把朕的手。

朕猛地缩回手,心中第一个想法是:【糟了,朕这只手脏了。】

哪料宋凛几乎同时就冲过去,拎起雅颂的领子作势就要把人扔出去。

“将军且慢!”

幸好朕机敏,及时叫停。

雅颂毕竟是皇子,如果在我朝宫中受伤,这事儿很难善了。

宋凛嘴上说“是”,却还是逼着雅颂退后了几步。

雅颂面色不虞,看了眼朕,然后用家乡话对着宋凛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

宋凛嚣张地勾起唇角:“是又如何?”

说完,他也回头看了朕一眼,然后才松开雅颂,回来继续当门神。

说起来,雅颂是学过汉语的,所以朕今日没让鸿胪寺的人来。

不知道他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故意讲我听不懂的鸟语。

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

好奇心作祟,擦肩而过时,朕低声问宋凛:“他和你说了什么?”

宋凛勾起唇角,明目张胆地糊弄朕:“没什么。”

行吧,小将军翅膀变硬了,已经开始当众忤逆皇上了!

朕生气。

但朕舍不得罚他。

只能生闷气。

雅颂被宋凛这般对待,他也不生气。

反而规规矩矩地跪下请罪,然后介绍了许多姚国有趣的吃食和物件。

最后毛遂自荐下次进宫展示。

朕饶有兴趣,就听见宋凛心里骂:【玩玩玩,不上朝了吗,就知道玩!】

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半分兴致都没了。

朕只能挥挥手:“再议,再议。”

10

宋凛突然病了,接连好多日没来上朝。

太医说:“宋将军战场旧伤未愈,如今又相思成疾,郁结心中,因此病倒了。”

朕听后,心中五味杂陈。

宋凛在边境领兵作战时,从来都是写两封手书。

一封给朝廷,写战事,写百姓。

一封经由将军府单独呈给朕,写边城的野马,和将士们想家时编的新曲子。

对于伤势,只字未提。

宋家是武将世家,几代人的命都埋在军里。

宋凛不是家中独子,却是宋家这代唯一的将军。

千万双眼睛盯着他,迫使他快速成长,又仰仗他长成参天大树,宋家新一代的头狼。

所以宋凛的身体,不容得一点闪失。

可是战场刀枪无眼,宋凛不是铜墙铁壁。

他刚回朝时,朕就让太医私下为他诊治过。

当时太医只说:“需要静养。”

可到底是没养好。

朕很是懊恼。

又想到他“相思成疾”,心里不免酸涩。

也对,宋凛年纪不小了,心中早就该有中意的姑娘了。

于是朕赏了他许多名贵药材,又让小太监给他带了道口谕,试图宽慰他的心情。

没想小太监回来直呼不好。

“宋将军听完口谕,喜不自胜,口吐鲜血晕过去了!”

“……”

口吐鲜血怎么看都和喜不自胜扯不上关系。

彼时,皇后正好来御书房看望朕。

她听后拧紧眉头:“你和宋凛说了啥?”

我缩着脖子,异常心虚:“我让他别着急,相中哪家姑娘直接告诉朕,朕为他赐婚……”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底气全无。

皇后气得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陛下,在你眼里,京中哪家姑娘配得上宋凛?”

“……”

自然是没有的。

宋凛不仅是朕的臣子,更是朕的挚友。

少年将军,天子近臣,只有别家姑娘高攀他的份儿!

“他向来眼高于顶,这么多年你听他夸过哪家姑娘?你不问清楚就乱点鸳鸯谱,这不是戳宋凛的心窝子吗?”

皇后越说朕越难过,好心办坏事不过如此。

可太医的确说他相思成疾……

一想到宋凛气得吐血,朕就更焦心。

结果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下早朝直奔将军府。

11

朕到将军府时,宋凛正裸着上半身,在院子里练枪。

阳光下,他身上伤痕纵横交错,却分毫不能遮掩蓬勃有力的肌肉。

朕只瞧了一眼,就情不自禁地脸红,只得偏过头掩饰窘迫。

宋凛看到朕颇为意外:

“陛下怎么来了?”

他兴奋上前,又连忙止住脚步,先到一旁穿好衣服。

“臣穿好衣服了,陛下可以睁开眼了。”

朕刚睁开眼,就对上他打趣的目光,心里又是一阵酥麻。

他轻笑:“臣冒昧,还望陛下见谅。”

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并非如此想。

【都是男人,怎么还脸红上了?】

过了会儿,他又自言自语般下了结论:【懂了,我有戏。】

朕心里慌张尚未散去,没工夫搭理他的叽叽咕咕,推开他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朕幼时是将军府的常客。

府内有个秋千,还是宋凛求老将军亲手为朕做的。

常常是朕荡着秋千吃点心,宋凛在一旁扎马步、练基本功。

现在想来,宋凛从小就比其他官宦人家的孩子辛苦许多。

朕想着想着就走到了秋千旁,手就快摸到秋千时,宋凛长臂一捞,朕被迫换了个方向。

“不是来看我么,怎么还想着荡秋千,陛下多大的人了……”

四下无人,宋凛就不顾什么君臣有别,半推半就把朕领进书房。

他精神气爽、兴致勃勃的模样,和书房里浓重散不开的药味极不吻合。

他把朕按在座椅里,吊儿郎当道:“陛下亲来,肯定是担忧至极了吧?”

“你说的什么话,越发没规矩了。”

朕很不自在,白了他一眼后起身躲避。

“太医说你旧伤未愈,现下好些了吗?”

宋凛身前突然变得空落落的,表情有些失落。

他转身开了窗,散了屋里味道,然后负气般朝朕伸出胳膊:

“胳膊腿俱全,好着呢!”

这才是宋凛,浑身都是不羁的刺。

朕无奈叹气,旧伤需要疗养,急不来。

至于相思成疾……

朕想问,又不知从何说起。

心痒难耐时,随手拎起案上扣放的一本书。

“真难得,你从前逃课没少被先生打手板,现在竟然看起书来——”

话音未落,朕就愣住了。

因为朕就看见书上绘了两个,男人。

12

“啪嗒——”

宋凛手中茶杯轰然坠落。

他脸红到脖子根,仓皇夺过禁书,而后小心翼翼观察朕的神色,却不敢走近半步。

“陛,陛下?”

朕几近昏厥。

真不愧是宋凛,御书房一摞摞的奏折都比不上他让朕头疼。

忽而又想起前几日他自荐枕席的想法。

冥冥之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忽略了什么。

【怪不得……】

【原来他本就……】

什么相思成疾,分明是他色胆包天,胆大妄为。

可他如此,朕就不便赐婚了。

这种事不好强人所难,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知他看上了哪家的……

朕越想心里越不舒坦,心中憋了口闷气,不吐不快: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朕想故作镇定,可手不争气地抖,热茶洒了满身。

“陛下——”

宋凛立刻扔了书,自然地从怀里掏出帕子为朕擦拭。

他越如此,朕越心烦,故意侧身避开。

宋凛扑了个空,眼里闪过意外,只一瞬就回过神,缩回手背在身后。

“陛下,可是嫌弃臣?”

不同于刚才的熟稔,此刻的宋凛有些紧张。

朕不语,他无奈地叹了声:

“臣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想看他笑,想看他恼,一日不见他就觉着心慌。”

“臣以为自己是个怪胎,可臣不是。臣看了这书,确信臣不喜欢男人,臣只喜欢他。臣也用尽了手段,克制自己不要想他,可惜没用!”

“臣认了,喜欢人不丢人。臣不奢求与他百年,只想盼他好,盼他高枕无忧。”

这番话发自肺腑,朕听了感动,却没来由地难过。

究竟是谁?

能让骄傲自负的宋凛折了腰,认了命?

我朝不好此风,世家公子偶尔有几个出格的,也是为了猎奇。

真心的,没有几个。

宋凛位极人臣,如若张扬出去,必定会被朝臣弹劾,更怕离了军心。

可男子如何?

女子又如何?

这世间情爱、礼法、功名、前程皆被性别束缚,如若一切出于真心,又不伤及无辜,为什么要被世人谈资所累?

二十三年冬春雨雪,朕已受够了!

朕难自救。

可朕已做了皇帝,兢兢业业,既不曾亏待百姓朝臣,为何不能为挚友搏一搏?

只要宋凛真心喜欢,只要他撑得住……

朕口舌干涩,看着宋凛下定决心:“既然你喜欢……若他也喜欢你,便去吧。不用管旁人如何说,朕替你担着。”

说罢,朕眼眶红了,这书房多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陛下!”

宋凛眼疾手快,在门前拦住我。

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

灼灼目光之下,朕心里掀起层层骇浪。

13

他什么都没说。

可他的心声摄人心魄,振聋发聩:

【臣不敢违背祖宗先烈,拖累陛下与我一同被百姓咒骂。】

【臣只求为陛下守百年江山,换得高堂之上陛下百岁无忧。】

朕心里那些不快,突然就消散开来。

原来——

他喜欢我。

14

朕浑浑噩噩回了宫,又是一夜没睡着。

一时高兴,一时难过,心情复杂难以言说。

最后顶着黑眼圈上了早朝,刚想哈欠就想起摄证王的训……嗯,教诲,朕又活生生忍住了。

宋凛今日破天荒上了早朝。

积压心头许久的秘密被人撕开一个口子,他终于能缓口气。

他以为朕全然不知,在人群中明目张胆地打量朕。

……

朕又急又气,却无法与他争辩。

总不能告诉他:别得意了,你那点儿秘密朕全知道了!

顶着压力,朕只能避开宋凛灼热的目光。

怪不得,他对雅颂敌意明显,甚至一度乱了分寸。

根本不是为国筹谋,分明是蓄谋已久,胆大妄为!

只是,宋凛这心思,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朕竟迟钝到从未察觉。

他甚至没发现朕是女子,发觉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后就认命了,都不敢告诉朕。

想一想,朕就心疼。

朕一下早朝,就被皇后请过去了。

宫女说是皇后关心朕,特意准备了安神汤。

可她身体诚实得很,日头正盛,她根本不想挪动。

挨晒的,只有朕!

恰是初一,摄证王独子宣祁进宫请安。

说起来,摄证王一脉本就是皇族之后。

摄证王生在战乱年代,双亲先后殉国,皇祖父怜其幼小将其收养。

后来皇祖父称帝,对他依旧很是喜爱。

我父皇亦然,甚至他临终时提议将皇位传给摄证王。

被他毅然拒绝了:

“皇兄的江山大可放心交给太子,有臣弟在,可助太子保天下太平。”

摄证王严厉果敢、不苟言笑,朕怕他,更敬他。

可宣祈才八岁,一点儿不像摄证王,还是个极其招人喜欢的、爱读书的奶团子。

朕一一问过宣祈的功课,皆对答如流。

皇后斜睨了朕一眼,心道:【还好意思问,比你当年聪明太多了。】

朕立刻坐正,默念:【听不见,听不见。】

几个回合下来,朕都口干舌燥了,宣祈还在滔滔不绝。

皇后笑了声,试图解救我:

“宣祈来皇嫂这儿来,可别听你皇兄唠叨,你年纪小,不能一头扎进书本里,平时也该多出去玩玩,多看看。”

宣祈灌下一碗绿豆汤,答道:“皇嫂放心,臣弟喜欢读书,书中有圣贤,臣弟心向往之。”

……

虎父无犬子,宣祈尚年幼就天资非凡。

皇后深深望了我一眼:【救不了,我尽力了。】

宣祈走后,皇后立刻瘫在椅上,刚跷起二郎腿,顿觉不妥又放下了,然后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

“你昨儿去了趟将军府,回来就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宋凛那小子和你说什么了?”

皇后一贯如此,朕但凡有一点儿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朕摇头。

只是望着宣祈的背影,若有所思。

皇后见状,叹了一声:

【一个两个的都自作聪明,不叫人省心。】

15

最近这些时日,雅颂进宫愈加频繁。

宋凛回回都如临大敌,坚决避免朕和雅颂单独见面,生怕朕瞧上雅颂的一个衣服边儿。

雅颂献宋奇珍异宝,宋凛为朕就搜罗民间话本。

雅颂送姚国特产吃食,宋凛就亲自为朕洗手作羹汤。

铆足了劲儿要把雅颂比下去。

他俩天天打擂台,导致外边都在传:“宋小将军和姚国皇子争皇帝!”

朕气笑了,打趣宋凛:“老母鸡都没你会护崽。”

宋凛立刻辩解:“这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宋凛红着脸,别过头不说话。

朕瞧着他泛红的耳廓,心里渐渐有了盘算。

中秋这天,京城举办了盛大的庙会。

自从当上太子,朕已经许多年未去过庙会了。

皇后将朕看得紧,朕提前好几日就缠着她出宫。

等到她宫中肥猫都受不了朕的唠叨,见朕就跑时,皇后终于松了口:

“快走,找你的宋凛去。”

华灯初上时,宋凛带我出了宫门。

从前,是宋凛跟着我走街串巷,护我平安,给我掏银子。

如今,我扮作宋凛的小厮,求他:“去杏花楼,杏花楼的冰心月饼比宫里的好吃!”

宋凛笑:“你脑子里都是吃食,摄证王知道了又要说你了。”

“胡说,摄证王昨日还夸我勤奋好学呢。”

朕登基近十年,不敢自夸,却从未辜负百姓期许。

寒来暑往,皆与御书房灯窗为伴,学成了贤德证明、世人眼中的明君。

可悬于京城街头巷尾的圆月,朕已许多年没见过了。

沿街都是摊贩,糖人、灯笼、画扇,朕买了许多,惹得宋凛一阵念叨:“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朕白了他一眼,不和傻子一般见识。

杏花楼里,宋凛定了个包间,位置隐蔽,但视野极佳。

各色果子吃食流水似的送进来,朕一口一个,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唱戏的名伶,跟宾客一同喧闹:“唱得好,再来一曲!”

宋凛不忍直视,转头看窗外人来人往,忽而变了脸色。

“别作声,我现在送你回去。”

“???”

话音未落,他就拎着朕的领子把朕带离座位,而后将朕揽进怀里,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带我出了杏花楼。

朕这才看到,长街东头汇集了许多人,都在看中间耍火枪的把戏。

那是回宫的必经之路。

紧接着,长街另一头就起了喧嚣。

“撒钱啦!撒钱啦!善人撒钱啦!”

原本看火枪戏耍的百姓受到鼓动,不由分说地涌向西头。

恰巧路过杏花楼。

人群推搡中,宋凛紧紧护着朕。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被推到一处桥上。

“小心!”

慌忙中,宋凛猛地将我一推,紧接着一束寒光直奔朕刚才的位置而来。

是匕首。

这是场有预谋的刺杀。

刚躲过前方利刃,身后又被偷袭。

宋凛急于护我,拽着我在人群中来来回回。

周围都是受了惊吓四处逃窜的百姓,宋凛既要护我,又要防止百姓受伤,实在是分身乏术。

幸好事先安排好的暗卫及时赶到,控制住局势,抓住了偷袭的若干人。

朕心有余悸地躲在宋凛身后,拍着胸口压惊:

“应该结束了吧?”

“应该——小心!”

宋凛刚一开口就换了音调。

一根箭矢穿破夜色,直勾勾地飞向朕。

危急时刻,宋凛猛地将朕拽进怀里。

虽然躲开了箭矢,却失了重心,双双落入湖里。

可是,朕不会水!

求生欲驱使下,朕本能地扑腾手脚,无论宋凛怎么制止都没用。

待缓过神来,朕已经双手双脚都缠在了宋凛身上。

宋凛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看着朕。

一双手虚虚环着朕,只敢拽住朕背后衣衫,不敢多一丝触碰。

朕有些莫名:“怎,怎么了?”

难不成嫌弃朕是个旱鸭子?

宋凛抹了把脸,压低的声音带着震惊和窃喜。

“陛、陛下怎么是软的?”

“什么软的???”

朕还未明白他说的什么,就听到他的心声:

【苍天啊,陛下是个女的!】

【我喜欢的,是个女的!】

【我不用当断袖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

16

朕本想寻个合适的机会亲自和宋凛坦白的。

没想到竟是这种场面。

朕当下也蒙了,不知如何作答。

前来营救的士兵越来越多,朕干脆头一歪,装晕。

可回宫这一路,宋凛的心声就没停过,吵得朕想睡都睡不着。

【难怪陛下身上这么香,手这么软,人这么招人喜欢,原来是个女的。】

【我真是眼拙,从小和她一道长大,竟然从未看出她是个女娃娃。】

【先皇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把公主水斏皇子,真是难为我们阿音了,也不知这二十三年,她是怎么小心翼翼过活的。】

【皇后入宫这么多年了,与阿音向来和睦,应该是知实情吧?】

【嘶,可是阿音,不会喜欢女子吧?】

……

开始还唤陛下,后来直呼朕闺名。

最后又脑补起朕与皇后……

朕郁闷,宋凛怕不是个傻子?

真想跳起来打他的脑袋,把他打醒。

当初以为朕是男人,他自我攻略,把自己逼成断袖。

如今得知朕是女子,又开始担心朕喜欢女子……

真是又心疼,又好笑。

中秋这晚,皇后宫里也出了事。

一个小宫女在宫墙下点灯笼,火势太旺,顺着风向就吹到了皇后寝宫。

好在宫中早有准备,在关键时刻灭了火,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小宫女。

至此,中秋夜的戏份才全然落幕。

17

这场刺杀是姚国大皇子一手策划的。

他借求和的机会,将人安插进京城,意图扰乱京城,趁乱刺杀宋凛和几位重臣。

若事成,我朝必将局势动荡,姚国可以趁乱攻破边境,大皇子居功甚伟。

若事败,他可以把所有脏水推在身处京城的雅颂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他不知道,雅颂惯会装柔弱,实则是个身披羊皮的狼崽子,早已在大皇子身边安插了眼线。

他为了将自己洗干净,第一时间进宫坦白。

所以前些日子他频繁进宫,看似谄媚巴结,实则投诚。

朕与皇后、宋凛商量过后,决定将计就计。

没想到顺藤摸瓜,将皇后宫中的奸细也抓了出来。

朕出宫之事只在皇后宫中提过,小宫女将消息透露给宫外刺客,又在中秋夜蓄意燃火,想趁乱逃走,被禁卫军抓个正着。

至于宋凛,他早就盯着姚国奸细,正愁没缺口。

此次借机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姚国埋在京城的眼线揪了个干净。

中秋案后,两国先前议好的条案均被推翻。

鸿胪寺加急理出的新议案、宋凛连夜审出的刺客供词,连带着姚国使团若干人一起打包送回姚国。

“刚打了败仗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还想刺杀,做梦去吧!”

这是一个烂摊子,姚国大皇子自食恶果,只能自己收拾。

雅颂离开前进宫拜别,宋凛依旧如影随形,没给他好脸色。

他和宋凛你来我往了几个来回,最后笑着看向朕:“陛下,比起宋将军,臣更知道疼人呢。”

宋凛看了眼我,然后语气不善:“先带着你的姚国当嫁妆再来说嘴吧,不过凭你这姿色,无论如何我们陛下也是瞧不上的。”

他说得够委婉了,心里想得更难听: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雅颂不介意,反而笑着朝宋凛虚虚抱拳:“任重道远,我不如你。”

回应他的,依旧是宋凛的冷哼。

不过比从前少了几分寒意。

他俩你一言我一嘴,根本没朕插话的份儿。

万事料理干净后,宋凛终于逮住机会兴师问罪。

他将朕堵在御书房,开口就是:“陛下,你瞒得臣好苦啊!”

18

朕是个女子。

父皇当太子出征受了伤,母后当时正好有身孕,受了惊吓,艰难生下我后,太医说她再不能生育。

可太子不能没有嫡子。

更何况他与母后鹣鲽情深,别说侧妃,连个通房都没有。

当年,他只在产房里焦灼了半刻就有了决断。

他抱着朕出门,当着全府的人高声道:“太子妃辛苦,为本宫生下嫡子。”

所以从出生到现在,朕只当了半刻钟的女子,余下皆是男子。

后来母后宽慰我:“母亲对不住阿音,让阿音不能自在快活。女子在这世间极为不易,阿音如今的身份想做什么都可以,即便日后想做个皇帝,只要你拿得住坐得下,母亲和父亲也能帮你扫平前路。如若不想,我们也能帮你想办法。”

她是我见过的最通透的女子,有着难得的眼界和洒脱。

表姐在闺中屡屡冒尖出格,偏偏母后最得意她,选她做朕的太子妃,并将我家秘密悉数告知。

表姐也不负所托,往后数年成为朕的至亲依靠。

而后父皇病逝,母后悲伤过度,也随着去了。

朕半推半就登上皇位。

摄证王指引,皇后相随,宋凛和一众老臣鼎力支持,才成就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回忆渐渐抽离。

宋凛听朕讲完,拧着眉,没说话。

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喃喃:

“可是,他们从没问过你,想不想做男子,要不要当皇帝啊?”

皇位之争向来是最残酷的。

朕假扮男子坐上皇位,避免战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朕也用行动证明了平等条件下,女子也可成大器。

可自始至终,没一个人问过朕,究竟想不想当男子,做皇帝。

房内的烛火噼里啪啦,宋凛眼里映满了心疼:

“这么多年,辛苦阿音了。”

朕张了张嘴,只觉鼻尖酸涩。

19

埋藏多年的秘密水旜口后,朕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宋凛舔着嘴唇,看着朕欲言又止。

朕听着他心里紧张的碎碎念,笑着说:“你不用喜欢男人了,这下该放心了吧?”

吵闹的心声戛然而止。

宋凛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

“你怎么知道?”

我原本是不知道的。

这些年我学会了许多,唯独没有学会什么是喜欢。

皇后是至亲,摄证王是师长,宋凛……

我一向视他为发小挚友,直到在将军府听见了他的心声,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依赖和关注,不仅是友谊君臣。

这层窗户纸戳破了,宋凛再无忌惮。

他以权谋私,日日往宫里跑,和朕贴近乎。

皇后都看烦了,讽刺他:“宋将军收敛点吧,不怕言官弹劾你带坏皇帝么?”

宋凛脖子一梗:“身正不怕影子斜,谁敢!”

我们仨自幼相识,他如此说,皇后也不会放在心上。

皇后只是“啧”了一声,进屋后同我说:“你管管他,别让他太得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入赘后宫呢。”

朕一抖:“什么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皇后也会读心术?

皇后白了朕一眼:

“我长眼睛了,你俩当我瞎呢?”

朕缩了缩脖子,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皇后的法眼。

当皇帝有件极为重要的任务:立嗣。

朕年方二十三,也逃不过被大臣们催生的命运。

可朕不成啊,朕没那个功能。

皇后也被逼烦了。

为了堵住大臣们的嘴,她又找了几个被负心汉伤透了心、正准备出家做姑子的闺中密友进宫养老。

如此一来,以皇后为中心的后宫养老姐妹团又扩大了。

可这终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朕可怜地看向摄证王,他却背手望天,装作看不见。

论能力和功绩,摄证王是当皇帝的不二人选。

他当初谦让朕,是还皇祖父的养育之恩。

既然他不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国玺,他还有个儿子呢。

宣祈乖崽崽,一口一个皇兄,叫得可亲热了!

万事已定,朕连夜出宫,翻墙进了将军府。

宋凛似是早有预感,在府里准备了良宵美酒,见到朕时摊开手掌以示邀请。

朕刚要落座,就被宋凛叫住:

“还是先进屋吧,给你准备了东西,包你喜欢。”

推开房门,一套精致华美的罗裙映入眼帘。

宋凛轻推朕往前走:“去吧,试试看。”

朕心里兴奋得跳个不停, 回头看他的眼睛, 亮晶晶的, 满是鼓舞。

朕手生, 一个人弄了大半刻钟才好。

再见宋凛时, 朕早已不是挺拔的少年郎。

现下的我,不是皇帝,只是宣音。

其实在宫里四下无人时, 我也穿过皇后的衣服。

后来她怕纵容我太多, 惹我伤心, 就不再让我穿了。

像今日这样为我量身定做的衣裙,我是生平第一次穿上。

“我……”

我想说些什么, 却不自觉带了哭腔。

宋凛眼眶微红,上前一步抱住我:

“前路漫漫, 阿音可以喊苦喊累,我始终陪着你。”

20

后来的许多年, 宋凛为朕守江山, 朕为天下谋太平。

朕三十岁这年,突感风寒, 身体每况愈下,弥留之际让位于宣祈。

朝臣虽有不满, 但皇后和宋凛力排众议,加之摄证王震慑和能力有目共睹,便也没有人阻碍了。

朕离开后,皇后和后宫嫔妃共同搬去京郊静养。

出京前,她告诉朕:“我要回去了。”

朕不解:“去哪儿?”

她敲了下朕的脑袋,笑着说:“任务完成了,就该回去了。”

朕摸不着头脑,可也听不见她的心声了。

不知从何时起, 大概我将秘密与宋凛说开后,我读他人心声的能力就逐渐消散了。

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冒,她温柔地帮我抹掉:

“阿音,别哭。”

她是我名义上的皇后, 更是我的姐姐。

她知晓这一路上所有的艰辛苦楚, 却因为母后所托,从未抛弃我、背叛我。

反而在无数个迷茫的夜里, 告诉我坚强,陪我成长。

“我的任务完成了,以后换阿凛陪你, 一定要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活。”

新皇登基后, 宋凛终于娶亲了。

传言说,新娘子是个普通人, 宋将军对其一见钟情,娶回来金屋藏娇,爱之如命。

我躺在摇椅上听宋凛讲外头的传言,笑得吐了个果核。

我终于如愿做回自己, 不用伪装,不用担惊受怕。

宋凛一边为我扇风,一边笑我:“没出息。”

“嗯嗯嗯!”

我囫囵点头。

显赫的出身背景下, 能做个无忧无虑没出息的人,真是好不容易。

如今我终于等来了。

春暖花开,国泰民安。

一切都刚刚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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