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恰是“备战备荒”的非常年代,这座山沟里的工厂实行准军事化,已不再分车间,而是划成一个一个连队。杜宪被分配到后勤连--即是解决一千多职工“民生”°问题的大食堂。杜宪在伙房里一干就是七年,从揉面烙饼蒸馒头到切肉剁馅掌勺,十八般厨艺都上过手。但杜宪的看家本领是往本应煎或炒的大锅菜里加一瓢水--“这样不容易糊锅,”她解释说。菜之色香味虽因此而欠佳,但在公共食堂,这显然不如“炒糊锅”的过失那么重大。经过大伙房“粗放”准则的熏染,杜宪后来的“家证”并不十分过关,及格而已。当然,她在食堂七年,毕竟“·当灶”的次数少而“凭窗”的时候多。山沟里没有别的饭馆,职工们一天三顿都得到食堂的多个窗口排队。不知不觉地,杜宪当值的窗口,队排得总是最长。杜宪一直以为是自己卖饭菜的手脚比别人麻利,殊不知在这荒野中之大工厂的男人世界里,“可餐”的东西实在太少,而杜宪的脸蛋嵌在售饭窗口中,本身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作品。
1977年“文/革”宣布结束,并恢复全国高考。极偶然地,北京广播学院在门头沟有个招生点。杜宪这株“空谷幽兰”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报名参加了初试。当年在门头沟招摄影、播音两个专业。十年蹉跎,人才积压了一大堆,“叹时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小小的招生点变成了人头攒动的大庙会,许多来者技艺压身。单说播音专业,应试的大都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四乡的人民公社广播站播音员。他们的发音久经毛语录、當报社论、革.命大批判文章的锤炼,简直有著刺刀的锋利、斧头的力度,更如枪膛里来复线一般严谨精确,挟著“毛式话语”¨那居高临下、挡我者死的势能。
口试内容是一篇少数民族战士“贾贾哈古”所写的参加建设毛主席纪念堂的文章。杜宪听人家抑扬顿挫的朗诵,自己的气先虚了。文章本身并不拗口,都是当时耳熟能详的“當八股”,但作者的名字真够刁钻的,杜宪总是念不顺,才读了一半,就被打断--“行了,别念了。”
说来也巧,其时中央电视台的新闻播音班子严重地青黄不接,资深播音员李娟,吕大渝亲自到考场试图直接挑人,不知怎的,当时就看中了杜宪,并劝说她这就到电视台工作,别再赶高考这科场”了。她们说:“后面还有文化考试,你不一定行”¨那时,电视很不普及,杜宪并不很清楚这是个什么行当,她倒是应承了。但等到中央电视台去门头沟调她的档案时,档案已被招生办调走了。原来,杜宪刚过了合格线,后来被北京广播学院录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