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婶婶也期待着这只是她短暂的精神错乱,他们把她送到各大精神病医院,这家治不好就换下一家,慢慢的越来越绝望了。也有人说可以去问仙,五妹或许冲撞了什么神仙鬼怪。叔叔婶婶就拜访了各大高仙,换名字,换称呼,换房子,五妹有时候会好一点儿,甚至还能带去逛街,还能给我写信,字体潦草,语无伦次,可是我看懂了,她叫我带她走,去广东。我给她回信,告诉她我不能带她走,因为我负担不起把她带走的后果,她就不再给我写信了。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有时候也很后悔,或许我带她走,还能给她一点生机呢?我嘲笑传说中的故事,小说里的暗影,故事里的寂灭,擦肩而过的遗憾其实都是在人生里一一真实而深刻,深刻而痛哭,痛哭而沉默。
两年后,她彻底疯了。叔叔婶婶耗尽耐心,对她动辄打骂,常常身上都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被打的五妹从不知反抗,忘记了疼痛,表情麻木或者痴痴地笑。五弟已经长大了,他懂事得特别早,他常常在QQ跟我说,三姐,五姐又被打了。
三姐,爸爸把五姐的眼睛打肿了。
三姐,五姐的头流血了。
三姐,五姐今天不能吃饭。
……
五弟给我发消息后他或许永不能明白我的心境,我几天几夜睡不着,我心痛得无法呼吸。我帮不了她,假使我能够带她走,我会,假使我能够照料她的余生,我会,可是我不能。她的余生只剩你了,五弟,你此刻的无能为力,于我,亦是如此。我给叔叔婶婶打过电话,我说能不能对她好点儿,你们以前对她不公平她都记得呢。
你能照料她的余生吗?这辈子直到死我都要养着她!这样的回复让我无语凝噎。
这两年,大家都是狂躁不安的。
五妹对我已经很陌生,她不会再叫我三姐了,消瘦刻骨,秀气的五官已经被扭曲了,长期的不刷牙牙齿黑黑的,有些都掉了,因为是癞痢头,头发全部没了。
叔叔大概也习惯了五妹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也不常打她了,五弟也不再发类似的信息给我,我在外地工作着,刻意地去遗忘她,这样过得还挺好的。
2015年三月,远房亲戚给18岁的五妹找了一个婆家,叔叔婶婶也说这是个不错的归宿或者想摆脱这个累赘,便同意了。男方是知道五妹的情况的,但是他们依旧义无反顾的娶了五妹,给了几千块的礼金。我没有回去参加婚礼,其实说是婚礼,不过是自己家里摆了几桌酒席。妈妈拍了照片给我,五妹穿着一身别扭的红色礼服,头上别着一朵红花,嘻嘻哈哈地笑,她或许都不能明白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去了隔壁城市的婆家了。我看着这张照片,刻意掩盖起来的心酸和无奈刺痛着我,抱着手机蹲在地上哭了一个下午。
六月,妈妈跟我说五妹被退回来了。因为婆家嫌弃她乱跑,一跑出去就会几天找不到人,害怕万一一直找不到他们要承担的责任就大了。匆忙送五妹到家门口连饭也不吃就走了,这场婚姻不欢而散。
叔叔婶婶也认命了,与其让五妹再去受苦不如就放在眼前吧,看得见的受苦还能够去承受,看不见的受苦反倒让人心惊胆颤。
有一次,我梦到五妹没有疯,跟她三姐四姐一样上了大学,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有个人爱她,像很多很多20岁的女孩子一样,青春朝气,也遭遇过一些挫折,而我们仨的感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