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后，我打开电脑，一张一张地浏览爸爸在海南照的照片，我突然发现——爸爸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甜点师请了几天病假，公公进门的时候，我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店里已经没有可出售的焦糖布丁了。
公公穿着一件夹克和深色牛仔裤，眼睛明亮，人也很精神。他显然心情不错，一步跨上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不停地跟我们聊天。
高阳给他端上一杯焦糖拿铁和几块红枣味华夫饼，公公很快吃完，又要了几块蝴蝶酥。“每次他们兄妹俩一起回来，家里都要吵翻天，现在他们都各自回去上班，终于清净了。”公公说的是他的一双儿女，“他们俩总是吵个不停，当着我的面就开始讨论房子和车子的归属问题，真是一点没把我放在眼里。”公公低着头，我看到他眼底闪过的悲伤。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跟高阳不敢多说什么。“那外孙女没留下来陪您吗？”我问。
见有人提到他外孙女，公公显得神气十足，说：“都回去了，不过过段时间，他们会把两个可爱的小东西都放在我家，”公公语气里带着笑，可嘴上却说，“我可招架不住他们，万一两个都闹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公公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很显然，他的喜悦远远超过烦恼。
“到时候可以把他们带到店里来，我们做最好吃的蛋糕给他们。”高阳说道。
公公连连点头，可没一会，他的表情又开始漠然，然后叹了一口气。我跟高阳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这突然冰冷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公公抬起头，环顾四周，双手捧着咖啡杯，若有所思。“我家老伴去世前有糖尿病，中年之后就没再吃过这些东西，恐怕她连巧克力和奶油的味道都不记得了。”公公突然感慨，“那天要是知道她会走，怎么也要答应给她吃一颗太妃糖，怎么会，怎么会断然拒绝呢。”往事让公公沉浸在悲伤之中，外人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别太难过，”我无力地说，“还好现在有孙女和外孙女陪你。”
公公很欣慰地点头，说：“还好有这两个小天使。”
下午，娄悦给我一个地址，让我去那里取回一包咖啡生豆。我对照着地图，发现几乎要横穿整个市区，但这对我来说，已是来之不易的空闲。
春天的让洲也很少出现像今天这样明媚的日子，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体暖洋洋的，脚上带着风，脸上带着笑。一群小学生模样的女儿手拉手，排长长的队伍，由几名老师带领着过马路。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戴着黄色的帽子，红扑扑的脸蛋，像香甜的苹果。
人行道上摆着旧书摊，几个女儿趴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看，不时地发出几声惊叹词。一个穿着黑色旧棉衣的大爷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直溜溜地扫过地上的书。
喷泉边的长椅上，几个老人坐在那里晒太阳，他们有的双手插兜，有的把手插进袖口里。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慵懒地躺在主人脚边，闭着眼，偶尔摇摇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