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女局长与女婿 岳母是局长把我潜规则了
那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走廊的沙发圈椅上吃饭。
现在,于她来说,似乎每天只牵挂三件事:吃饭,上厕所,然后就眼巴巴地望着远方寻找熟悉的亲人——所谓亲人,无外乎她自己生养的儿子和女儿,也许,这里边也包括了后来加入到这个家庭的媳妇和女婿。
饭菜很朴素,两份菜,半个馒头,一碗玉米粥(我们当地人称糊豆)。菜是土豆片炖肉和蒜薹炖鸡蛋,算不上精美,但很适合老年人的口味儿,土豆片炖得很透,用筷子一夹,稍一用劲就会碎成沫……
她吃得很认真,很虔诚,那份虔诚,就像她前几年随着别人在灯光下背《圣经》的样子。拿筷子这么简单的事儿,她却要累得满脸的汗,她一只手笨拙地握着筷子,抖抖索索地试探着对准菜碗,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土豆或者蒜苔,缓缓地向嘴边送,在筷子夹起菜的时候,她的嘴已经早早地张开,很多时候,她能成功地吃到嘴里,却也时时,筷子似乎与她为难,半路上原本夹得很结实的土豆片碎了,掉在身前的围裙上,她脸上立时现出失望的神情,然后就自然地想把围裙上的菜重新夹起来。
“掉了的不要再吃!吃碗里的,不用慌……慢慢……”我弯下腰来,把脸俯到她的面前,提示她。
这时,她才终于看到了我,也认出了我,脸上登时有了一股孩童般的欢快,她的嘴巴嗫嚅着,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她是想说话给我打个招呼呢,可疾病折磨得她即使最简单的话也要花费好半天时间。我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她,像以往见她一样:“不说话……咱吃饭……不急……”
她再一次安静下来,又一次握起了筷子,伸向菜碗……
不知怎的,看着她费力地夹菜的样子,看着她抖索索地拿起馒头往嘴里送的样子,看着她紧张地端起粥碗喝粥的样子,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像闪电又像浪涛袭上我的心头;像闪电,一瞬就击中了我,眼里接着就蒙上了泪花,我赶紧扭过头,望着楼外的风景;像浪涛,一个浪接着一个浪,卷裹着我脆弱的情感——凄凉,忧伤,心疼,酸楚……人老了,难道都是这个样子吗?
我的眼前又晃过幼童刚学吃饭的样子,似乎一样地笨拙,一样地把菜和饭弄得满桌子满地,一样地吃不到嘴里就要急要哭要发脾气,一样地把菜叶和汤汁弄得满脸满身,眼前的她,多么多么地像个孩子!
然而,当我们面对同样笨拙憨态可掬的孩子,内心里荡漾的是满满的柔情、温暖、甜蜜和幸福,而眼前的她,却只能让人内心汹涌伤感、痛惜和无奈——孩子是一天天长大,每天都会带来新的进步新的惊喜;可是老人呢,只能一天比一天更老,更笨,更艰难,直到踏上那永远没有回头的旅程……
她,眼前这位连吃饭都非常困难的老人,是我的岳母,她的小女儿,是我的妻。
在我们当地,岳母不叫母,即使女儿出嫁了,女婿称呼岳母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像称呼邻居的婶婶大娘一样。我大学毕业后随着妻子来到异乡,也就随着乡俗称她“大娘”。
岳母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也基本没有什么见识的乡下女人。她言语不多,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甚至她所教育的子女也多少承袭了这个特点。她似乎只知道闷着头儿干活,掰着手指头算地里能打多少粮食,兜里能有几块钱的收入,如何调配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她的眼睛大概只能看到地里的庄稼棵子,只能看到锅灶里有没有养活家人吃的饭食,除此之外,她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也不知道如何关心——她就像那小路两边随处可见的野草,所关心的无非是枝叶所能遮盖所能触及的那丁点土地,她的全部枝叶就是一病四十年的丈夫,就是大大小小的五个子女。
对,岳母一共养育了五个子女,其中老大和老小是儿子,中间三个全是闺女,在那个年代,在这样的家庭,闭上眼睛都能想像她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忍受过多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