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的腰磨（外二首）

诗/王老莽

大嫂推腰磨的样子

我还记得。犁铧似的磨架

一头榫住磨盘

一头锁住大嫂的玉臂。一推

大嫂的蛇腰，就呼啦圈的转动

大奶.子和大屁股，也顺着磨盘晃荡

腰磨被大嫂推成旋转的舞蹈

磨盘轮转朝朝暮暮，轮转

春夏秋冬。磨房推出

闷雷，推出汗透衫湿的风雨

苞米、豆子、燕麦

在大嫂的腰脉间流淌

青春，就一寸寸

从大嫂雪白的乳沟里流走

大嫂嫁过来那天晚上

送亲客被二哥几爷子灌翻

像死猪挪到我的笆褶床

二姑就把我，从火儿坑

也送进了洞房

六岁的我，蜷成6字

成了押床的喜娃

半夜，大哥便6996地折腾

大嫂的大奶.子大屁股

宛若一副小磨一副大磨

大哥架起形如磨架的瘸腿

任劳任怨地推磨，嗯嗯啊啊

大嫂就像一条欢快的小河

大嫂闻鸡起床

按照《增广》的规章

拾掇堂屋、点燃火塘

把《女儿经》精神贯彻落实

然后，再去磨房，支起磨架

开始磨削自己的豆蔻年华

大嫂推着腰磨，把时光

推上额头，推成磨纹样的皱纹

大哥推着大嫂，推出一个个孩子

推到大嫂背上。一个孩子

一盘磨。一盘磨一座山

大嫂的日子越推越重

大哥大嫂是亲亲血表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哥是赤脚医生，走村串户

听诊器，成了他摸奶.子的由头

他领着我满山遍野

吃香喝辣，回来我就

告他的状，大嫂总是一笑了之

大嫂推着日出，也推着

日落。推苦了岁月，也推老了时光

把没有盼头的日子，越推越苦

把二姑推成一方坟墓。把瘸子大哥

推得再也不能在她身上推磨

腰磨如今，早已失传

大嫂的腰脉，却一直摇晃眼前

摇醒很远，很远的遥远，摇醒

很久，很久的模糊，摇醒

二姑的头帕，大哥的瘸腿磨架

摇落一地梦花，摇落

深噙未落那一颗灼人的泪水

故乡

诗/王老莽

在李煜的诗里读到故国

读到山河破碎读到一江春水

今夜，在山也人的日志里

我读到了故乡。他说，故乡

是他一直不敢提起的名字

包括雪里故乡，包括所有的故乡

所有的故乡是怎样的故乡啊

一直忌讳在诗行里使用啊字

可所有的故乡啊，逼痛了我的乡愁

故乡，一个只有离开才会想起的地方

竟然让我身在故里也魂牵梦绕

让我想起乡恋和远在异乡的日子

那时候，故乡有我的父亲母亲

还有泉水叮咚里暗恋的恋人

于是，我的情感涔出了乡愁

原来呀，乡愁是一种很痛的情绪

很痛、又很亲切，而且还很美啊

当我回到故乡，才深嗅到

余光中《乡愁》的体味

才吟痛“大陆在那头我在这头”

才害怕“母亲在里头我在外头”

他乡的日子，我把故乡

埋在不敢漏光的被窝，手电

信笺和笔尖缝合了我的乡愁

离别，让我分辨出故乡的颜色

开始是水色的风色的雨色的

直到桂花开了，故乡才变成月色

在山也人的日志里，故乡

是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故乡

都埋在雪地里。雪地

埋着故乡也埋着故事

我相信你不敢一脚踩进

进去了，就怕你走不出来

再也走不出乡愁和所有的故乡

生老病死

诗/王老莽

看赵本山的《有病没病》

才知道，去医院

活人能被尿憋死。没病

也给你整出病。不笑白不笑

可现在体检看病，是福利

不看白不看

一看，看出两个病

一个高血压，一个血压高

医生问我喝不喝酒

我说喝吧，我请你

医生生气，我是叫你别再喝

就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处方和医嘱，替米沙坦

每天一颗。牢记，终生服药

自备血压计，私设气象台

自此，血压恢复正常

偷着喝酒，偷着乐

这回一看，哗！一共看出四个病

一个血脂高，一个高血脂

一个高血糖，一个血糖高

脂高不能吃好，糖高不能吃饱

二型，比万久长高一辈

他糖尿病一型，我吃药他打针

嘿嘿，喝饮料不喝酒的美女找我

终于混进三高部队。从此

忌嘴、吃药、戒烟戒酒

定时复查。城口重庆来回奔腾

半天排队，半天看医生

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看病像受训。原来

这部队也弱势

锤子，病算个球

人生不过就是生老病死

病能让我得，但不能让我失

病与我无关，酒与我有关

我管酒的事，药管病的事

和药和酒说好，我负责

终生服药终生喝酒，然后

终生写诗，终生跑步，终生做爱

药，负责稳定血压

控制血糖，降低血脂

酒，负责给我终生的快乐

这就叫不找死不怕死

谁能死于各项指标正常

佛说，人生四大境界

不是天地人神，而是

生！老！病！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