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新郎官儿真的挺俊,阿春从未发现老六仔细打扮一番也这般好看,她是被幸运眷念的人,她终不再孤单,她会和他长相厮守。
许久,新郎横抱起新娘走向里屋,眼中满含温柔。
他说:
“阿春,你终于,是属于我的了。”
“阿春,你真美。”
那晚,村子里有人放起了烟花,那美丽的东西冲上云霄又消散在漫漫长空中。
那晚,大伙儿在村头架起火篝子,哼唱着曲子欢声雀跃一整晚。
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那晚,就像上次一样,阿春去看老六,天永远不亮,他们便可依偎一辈子。
只是天终会亮,阿春最后还是走了……
两个村,一条路,这路一修就是一年,从年头到年末,从上个春到下个春。
乔升的坟头除却旧枝又添了新叶,不同的是,旁边多了一坐坟,那是阿春。
一年前,阿春樊斕那日,老六送她出工区,她为他整理衣襟,他傻傻的看着她不肯回去,她斥他别误了工事,他仍旧傻傻的盯着她。她走了,他目送到看不清她的身影,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别,尽是一生。
陕北突下暴雨,雨水打在人身上生疼,蜿蜒山路那日的雨大到阿春已经看不清脚底的路,再甚至已经无法行走,松弛的黄土伴着雨水崩塌而下。
阿春想起老六在工区外对她说的话,他说,一定要好好等他回去,等他完工,他们就定个好日子,喊上大伙儿一起热热闹闹的娶她做新娘。
只是,怕是她做不了他的新娘了,阿春也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或者是黄土,她无法动弹,听不见声音,也开不了口,意识渐渐模糊,她想叫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有着一双黑黑的眸子,他叫……
施工的人第二天才发现阿春,她已经开始有些略微的浮肿了,村里来人把她带了回去,老六赶回来的时候,她刚被换好衣裳,虽然脸部浮肿,但她真的很美。
老六就那样看着她,胡姐哽咽着声音和他说话,他也没有反应,他真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睛更加幽深暗淡,看不到表情,好像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来不及理会,只觉得心好痛,连呼吸都痛,每一寸每一厘都痛。
胡姐知会了房里人都散了,留下老六和阿春,老六艰难的走向阿春,每走一步他就痛的更厉害。
她才向他坦言心声,他满心期待着他的新娘,前日还依偎在一起,今日却阴阳相隔。
他不愿意相信,躺在这里的已经失去温热的人是阿春,是他最心爱的人。
老六瘫软的跪在阿春的床前,他轻抚她的手,指尖的冰凉让老六终于再也无法坚持,他终于失声痛哭。
许久,他已抽泣的乏力,他看着眼前的人,慢慢开了口,他说:
“阿春,你还不知道,我流浪多年,你是头一个真心待我的人,以前我就是个粗汉子,家里人都说我笨,直到遇到了你,我发觉我不是,我又重新认识了自己。”
“阿春,在关中的时候,他们都说我不吉利,黑黑的眼珠子让人瘆得发麻,却只有你说它好看。”
“若是初遇你那日,我没有留宿。若是留宿了第二日我走了不再回来。若是我不打扰你的生活,那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阿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活着。”
“我好后悔,如果那日我再留你一日,你定会同意,也就不会赶上暴雨天,也就不会被埋没在那厚厚的黄土之下,对不起阿春。”
“阿春,你回来吧,你答应等我完工回来做我的新娘,我说了我会娶你,我一定兑现承诺,我不想做失信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竟看不清她的样子了,心痛的让他呼吸困难,胸口感觉在翻腾,他猛吸一口气,却反冲回来,血啧喷在床沿上,他想再看看她,但实在是抬不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