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说的当然是事实,想想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友了,有交情,我也就不好再同他俩拗。只是志平兄也就年长我十岁八岁,至今还叫我“吴仔”,他有点“依老卖老”的态势,我不觉有点好笑。
不去不知道,去了才明白老杨的人缘有多好。到了我非常陌生的龙州,他却熟门熟路。他在当地有一班熟人,也是他的合作伙伴,可引以为友者。
他告诉我,这些朋友是当地的山民,自采药材,捕捉野生药用动物。有人专门负责收购,加工,储藏,积到一定的数量,或托运,或通知他到南宁接货,或到龙州验货装箱,自行携带。
他说,他们合作多年,就凭一张信用卡支付,互惠互利,亲如兄弟,彼此以诚相待,公平交易,从未发生过经济纠纷。
那天我们到达龙州时,老杨一个电话,就召来在当地负责收购药材的老板,再由他通知其他人到市场边的一家饭店会餐。
我们十几个人围桌而坐,喝酒吃菜,气氛热烈。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山山水水间的药用动植物。什么灵芝、黄藤、金不换、丁葵草、土细辛、大驳骨、羊角豆、竹叶榕之类;什么竹筒蜂、水龟子、石板蛙、犁头蛙、鹰嘴龟、蛤蚧蛇、雷公蛇、百花蛇之类。种种物产,五花八门,我真的连名称都没听过,别说见它了。
我坐在他们中间,静静地倾听,增长了不少有关中药学方面的知识,只怨自己少了几只灵敏的耳子,在他们争相诉说时,一下子听不清楚那么多。
不过,老杨有言在先,说只要我这次去玩得开心,感觉所闻所见对我作文有所帮助,今后还有大把机会同我去,就是想过越南看看,都挺容易。
于是,我就放心去仔细观察这些素昧平生的龙州人。
从表相看,他们都是些中老年阶段的山民。面相和善,脸色红润,肌肤黧黑,衣着简朴。或许是为方便野外作业,光脚穿的太多是解放鞋。
他们淳朴厚道,性格开朗,为人豪爽,以诚待人,谈吐认真,绝无半句花撩言语。说一句就是一句,如板上钉钉,却又不失言笑,好象对这样的人生,充满了希望与信心,日子过得非常踏实。
他们长年累月攀山越岭,涉水过河,寻觅野生药材,捕捉野生动物,既磨炼了筋骨,又磨砺了意志。
他们那个头儿,也忠厚朴实得让我顿生敬意。他告诉我,龙州一带的野生药材,野生的药用动物,愈来愈少了,有些药物如大黑蚂蚁、白花蛇之类,他们是通过越南人,才收到的,物以罕为贵,价格自然高一些。
他喝了一口酒,夹一条炸得焦黄的蜂蛹,放进嘴里缓缓的嚼着,又笑道:“不过,我们这边,这些年也讲环境保护,禁捕多种野生动物,人们保护生态平衡的意识也增强了,进城务工经商的人又多,乡村山野间的自然环境渐渐的又灰复了原生态。象穿山甲、雾水鸡、鹧鸪、茅鸡,都又多了起来。”
我虽然是第一次与这些山民初始认识,接触,他们朴实厚道而爽朗的性格,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当天晚上,我们夜宿龙州。在他俩呼呼大睡时,我曾经在我的旅行札记中,写下这么几句话:
人生几何?就算你长寿百岁,能从雷州到这龙州的机会也不多。今天能和这些在中越边境的深山老林中不畏险阻,攀爬竞走,捕蜂捉蛇,采掘山草药者同台渴酒,开心闲聊,也是我的福分。
其实,早些年,我每去老杨家坐的时候,他都会将他初始去广西采药购药的许多故事,当笑话一样告诉我。
那时候的交通极不方便,就是在龙州乘车回遂溪,途中都要歇一夜,翌日才能拦到过路车,重新踏上归程。
有一次,他在龙州收了几条百花蛇,用一个面粉袋装好提回来。途中在一家旅社过夜,他怕蛇在布袋里闷死,便借了店家的剪刀,将布袋剪了几个孔,以便保持空气流通,保证那蛇生傲傲的随他回家。他才放心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