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灞早就瞧见外面凉亭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他虽很少进城,但他爱听书的爹也爱听八卦,早就将奶茶和珍珠的故事告诉了他。看着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衣裳和那匹活泼的小马驹,八九不离十,外边就是奶茶。
大家都说奶茶命好,奶茶爹疼她,以后还能嫁到有钱的甄家,珍珠看起来也是个好拿捏的,一辈子不愁了。波灞觉得奶茶挺可怜,一辈子这么长,就这样被定好了。
奶茶越哭越大声,踏春归来的人满腹狐疑地看着屋里屋外两个人,不敢驻足。波灞熬不住了,给她沏了杯奶茶,狠狠地放了好些蜂蜜,端了出去。
奶茶长得真好看啊,脸白得像牛乳,眼睛像是夏日里一咕噜葡萄里最圆润清甜的那颗......呸,人家的媳妇你瞎瞧什么?波灞暗自唾弃自己。
“客官,我擅自做主,给您沏的奶茶,您要是不满意,我再给您换。”看着梨花带雨的奶茶,波灞好不容易攒出一句话,逃也似的扭头便走。
奶茶看着这个别扭的年轻茶铺老板,端起奶茶喝了一口。乖乖,这傻子怕是没喝过奶茶吧,哪有奶茶是甜的?再喝一口,真香啊,真甜啊,比老爹给做的奶茶好喝多了。
奶茶三两口喝完了,叫:“那小二...那掌柜...再来一壶!”
波灞此时正在屋里忐忑,知道奶茶家不喝茶,喝奶茶,可谁也没喝过,大概做了做也没多想,就端出去了,万一奶茶不满意可怎么好?
听到奶茶的声音,这才松下一口气,沏了一小壶送了出去。
奶茶又是咕嘟咕嘟喝完,真好喝,原来奶茶可以是甜的。
奶茶觉得这人真是妙,便学着老爹豪气万丈地:“我若是那山大王,一定要抢你做压寨夫人的!”
这句话其实是当年奶茶爹对着奶茶娘说的。
波灞其实听到了,这句话让波灞的心像发开的白馍,松软得一塌糊涂。
奶茶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可是许了人家的,便丢下银钱跑了。跑得远远的又勒马回首:“那小二...那掌柜,明日我还来喝你的奶茶!”
波灞在屋里做着糕点,许是被屋里蒸馍馍的余热熏了脸,连着耳朵都红了。
奶茶第二天没来,第三天也没来,第四天、第五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奶茶都没来。波灞天天沏一壶奶茶,先是放在吊炉上温着,后来便放在山泉水里湃着,天越来越热,奶茶要是来了可以喝冰奶茶了,冰奶茶也是很好喝的。
四个月后,奶茶来了,红着眼睛,抱着个大罐子,牵着她的小马驹。她要去山里了,想再来喝次甜奶茶。
城里遭了难,一伙儿山贼半夜摸进了城,烧杀抢掠。作为城里最有钱的富户,甄家损失最惨重,几个成年儿子被杀了,院子烧了个精光,甄老爷一把年纪遭此劫难,一命呜呼了。
珍珠年纪小,被娘亲藏在了鱼缸中躲过了一劫,可也成了孤儿。
奶茶爹曾经是个土匪,一辈子被人说土匪气重,临了却大义凛然了一把,一个人宰了十几个马贼,身上被戳了数不清的窟窿。
奶茶也是个孤儿了,两个家都毁了,亲事自然也不做数了。
马贼走了之后,城里颇悲悲戚戚了一阵子,大家在静默里领烧埋银子,埋葬自己的亲人;在静默里修缮房屋,人总要有个地方遮风挡雨的。
也就是那么三四个月,也就是从盛春到夏末,城里已经热热闹闹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可奶茶的生活全不一样了,马贼过后,真正死了的平民百姓也不过甄家那几个哥哥,和几个反抗激烈的,那堆在城外荒郊的大部分尸骨,是奶茶爹和他曾经的啰喽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