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小姐,您就安生些吧。”她一边整理着我的喜服一边说道。
“我怎么啦?我柳胭脂好歹也是这城中名角儿,说嫁人就嫁人啦?”
她撇了撇嘴,不理会我。
聒噪了一早上的迎亲队伍总算是到了门跟前,出了房间门,姐妹们都探出头来看我。小凤是我在园子里面玩的最好的,这时候她拿着一个镶着金的首饰盒往我手里一塞:“胭脂,送你。”泪眼汪汪,没半点笑意。
我生平最不喜哭,冲她翻了一个白眼:“行了行了,我大喜的日子,又不是奔丧去,快把你的金珠子收回去,可别掉我的嫁衣上了。”
又冲喜婆子道:“春婶,把这首饰收着,手被绑着不方便。”
我是这西楼园子里第一个风风光光被绑着嫁出去的,一辆黑色四脚轮子在门口停着,沈先生一身红色长袍,头发梳得油光瓦亮,今日的沈先生看起来格外不同。
“柳姑娘,我来接你了。”
我轻笑,冲他咬了一下唇:“今日我美么?”
“美,柳姑娘哪日都美。”
我上了车,半倚在后座上:“哎呀……西楼美人美,楼外游人醉,这西楼园子里这么多的角儿,沈先生为何就偏偏相上了我呢?”
沈先生从前座回过头来:“柳姑娘自然是比其他姑娘有过人之处了。”
我稍稍侧了一下身子,脱了鞋,把脚抵在前座人的肩膀上:“过人之处?可是因为比别的姑娘心里多住了个人?”
沈先生一时尴尬,不停地舔着唇,脑门冒汗。
“怎么着,沈先生话都还没说就口干舌燥了?沈大公子知书达理,满腹经纶,被一个小女子问得不知如何答话,不至于吧?”
“好了,柳姑娘莫要取笑我了。”沈先生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灰色帕子来,往额头上蹭了蹭。
我笑了两声,把脚拿下来。窗外不少人看着,这么大的迎亲阵仗,我柳胭脂也算是露了一把脸了。雪下得大,轮子陷得深,车子开得就慢。
没了兴致我就自顾自地靠在座椅上哼曲儿:“月明云淡露华浓,倚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
沈先生鼓起掌来:“柳姑娘真是一副好嗓子,仅仅是哼唱,便好似流水,听来顺意满心舒畅。”
我挑眉:“沈公子果真是才子,说话也带文气,就这小词儿,我们这等人可说不出来。”
“柳姑娘怎么又说这般见外的话,以后你我便是夫妻,都是同等人,可别再说‘这等’‘那等’的话了。”
腕子上的麻绳磨得我生疼,我只好又换了一个姿势:“哎,沈先生可千万别这么说。像强人所难这种事情沈公子这等人干得出来,我们可不行。”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知他表情难看,也就不再打趣他了,只希望这雪再浅一点,早点到沈府去。光在这小黑驴子里打趣他,没甚意思。
沈先生是园子的常客,凡有我的段儿,他几乎都会来捧场,一曲作罢便带头叫好,给我带了不少的生意。说句良心话,若没沈先生捧,我万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就成了园子里的头牌,一时在城内大红大紫。
不远处便是沈家,又宽又高的宅院大门,是城中不少女人做梦都想进的地方,呵呵,如今我柳胭脂还不是轻而易举地便来了。
大门外两串大灯笼,处处张灯结彩,车子还没行进到地儿,门口的挂鞭就噼里啪啦响起来了,不少人围在门口探头看。
“柳姑娘,一会儿拜堂还请你配合。”临近下车,沈先生诚恳地说道。
我故意打了个哈欠:“柳先生就是喜欢开玩笑,胭脂哪敢不配合,这都五花大绑上了,胭脂就是想玩花样不照样动弹不得么?”
车子停下,沈先生先行下车,把后车门打开:“柳姑娘,得罪得罪。”说着,替我解下手腕上绑的绳子,腕子上已经磨得红肿了,侧边也已经磨破皮挂着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