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上午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我收到了徐良的答复:昨晚我画图画得很晚,今天早上就偷个懒,八点半才起床。雨伞也不值什么钱,你就拿着吧。
我在短信里义正言辞,表示自己决不接受无缘无故的施舍。
萧良被我的坚持弄得很无奈,只好说,我今天马上就要出差,差不多一个月才回来,你先留着,等我回来再还给我。
一个月后,再次见到萧良的时候,我发现他清瘦了许多。
他照例点了一杯咖啡后坐到他常坐的位置上。我端着咖啡和雨伞,出现在他面前。
“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用手指摩挲着雨伞,从心底上有点舍不得还给他。因为这一个月来,我不管晴天雨天都带着它,竟让自己生出了几分依恋来。
萧良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小动作,又把雨伞塞回到我的手里说:“我既然说了这伞送给你,它就是你的了,并且它现在跟你感情最深了,早不认识我这个老主人了。”
我被萧良的话逗笑了,不过念头一转,有了新的想法。
“那么就让我请你吃顿饭吧,作为你送给我雨伞的补偿。”
萧良略显无奈地点点头说:“真不知道你有没有学过数学,你请我吃饭的钱都可以买一把崭新的了。”
我笑了笑,没有再讲话就转过身离开了,但心里对自己说:“这世上的钱,可不是什么都能买得到,就比如萧良的雨伞。”
我请他吃饭的地点,是学校的食堂。
一来我只是个靠打工挣钱的穷学生,没有能力带他去什么高档的地方,二来他一个有钱的富家子弟,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学校里的简单饭菜或许还能勾起他某些青春记忆,毕竟每一个成年人,都容易怀旧。
果然,萧良在我们学校门口一下车,就兴奋地说:“原来我们还是校友啊,我是五年前在这里建筑系研究生毕业的哦”
一进学校大门,他比我还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学校的三食堂二楼,这里有地道的陕西面条,是正宗陕西人开的。
萧良要了一份陕西油泼面和肉夹馍,我在一边反倒不好意思了。虽然我是打着省钱的小心思,可也不是这样省啊,萧良这一顿饭才十五块钱,都不及他平时喝上一杯咖啡。
我扭捏不安地坐在他对面,心里万分懊恼,直骂自己是个猪脑子,以后萧良会不会真的以为我就是一只不拔毛的铁公鸡?
萧良一边吃面一边问我,是不是屁股上长钉子了。我脸更红了,赶紧正襟危坐,点了一份凉皮,默默吃起来。
萧良这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这是我一直寻找的味道,刘念,谢谢你。”
我拨拉着几根凉皮,嘴里低调地哼哼几声,心里却如蜜饯儿一样甜,刚刚还令我焦灼的羞愧感也瞬间烟消云散。
萧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总能踩着点知晓对方心中的不安和纠结,然后以四两拨千斤的漫不经心,让你卸下包袱,倍感亲切和放松。
那么这样优质的男人,怎么会一直单身呢?
不可避免地,我还是陷入了这个俗气的疑问。
这个疑问本身很平常,可是这个疑问背后的意义,却是令我最不安的地方,因为发出疑问就意味着,我已经沦陷了。
那天,我一直偷偷地瞄着低头认真吃面的萧良,想从他浓密的眉毛里,薄薄的嘴唇里,瘦削的脸庞上,看出他的前世今生。
他到底爱过谁,或者他是否曾经爱过谁?如果没有曾经,那么他现在是否爱着谁?
这是一段夹杂着过去式,现在式的疑问句,很复杂,很混乱,让我头疼,我却无法自问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