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缓过神,我这样回答她。我原本就是要去死的人,不存在跟死去没什么两样。
“跟着我就是了。”她的语气里有些兴奋,拉着我穿进街道。
她并不是魔鬼,却也不算寻常意义上的好人。跟着她的那段时间里,她带着我去各种饮食店白吃白喝(我们像是一同被世界遗忘了,没人看得见碰得着我们),蹲在街角下棋大爷旁边指指点点,偷偷拿冰淇淋车上的蓝莓冰淇淋。
起先我还有道德上的顾及,可发现没人能注意到我们带来的变化,我渐渐适应了,甚至有些高兴。这是一种别样的自由,让我身心放松,无忧无虑。
“你好像挺熟练的。”我问她。
“当然啦,这些事我可不是第一次干!”她有些自豪,“好玩么?”
我不可否置地点头,却迷茫起来。如果我继续以不存在而存在,我还去自杀么?说实话,就这么跟她小小体验一下,我竟对生有了不舍。
我究竟是为什么想去死呢?我思考起这个问题,却得不到答案。不过,要是我以不存在而存在着,无所顾忌地做我想做的事,白吃白喝继续活下去,这也说明,之前想死也只是不堪生活的重压的冲动决定吧,不然就算生活突然轻松安逸起来,也不会对生有所留恋。
想到这里我竟然厌恶起自己。如此可见我是个多么俗套的人啊!唾手可得的安逸就能让我放弃决心,而奋力拼搏的痛苦我却忍受不了,而想以死遁去?
“你到南通来干什么?”她问我。
“想…”死字已经到了嘴边,最终没能出口,我换了一种说法,“想看一看崇明岛。”
“那我们去吧!”
我和她到沿江路去,那里能遥遥看到海里的崇明岛。
“好看么?”她问。
“不如想象里那么的美好。岛上看四周也许就不一样了。”我东张西望,想找个办法到岛上去。
她却拉住我。
“人有念想是很幸福的事,就是因为这个念想结局是不可知的。你要是全都亲眼去见证了,还会有幸福么?”
我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能水旜这种有点哲理的话。
“其实我遇到你之前也是不被人察觉的存在。”她说,“我就一直这么白吃白喝,在各地闲逛。起初还挺新鲜的,因为我能无所顾忌地干一切事。后来我才想起,我还有件从前心心念念的事,于是一直想完成它。”
“然后呢?”
“然后呀,某一天就真的完成了呗。”她眨眨眼睛,莞然一笑。
“再然后?”
“再然后我就碰上了刚刚的问题,念想要是没了,还会不会有幸福感呢。”
“那你的念想是什么?”
“不告诉你!”
她这么说,我当然接不下话。于是只好眺望远处的崇明岛。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笔尖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一看,她不知从哪儿拿到了笔和卡片,在专注地画着画。
我定睛一瞧,那上面画着的是撑着栏杆,眺望崇明岛的我。
“之后给你,就当我俩碰面的礼物。”她这样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任她画画。
“未来我们定期通信吧,”她突然说道,“其实你是遇到我才变得不存在的,之后肯定会变正常。以后你告诉我你正常的生活,我告诉你我不正常的生活,怎么样?”
我此时还在纠结还要不要去死的问题呢,所以迟迟不能回答。她似是有些不高兴,揪了一下我的脸,再问了一遍。
“好不好?”
我盯着这个大胆的女人,想着这样也许也挺不错的。于是点了点头。
此后,我们便再也没说话,她静静地画着画,我看着太阳沉入海面,暮色如潮平铺在天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