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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意外是从我发现一只猫开始的。这是一只黑猫,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正趴在一扇敞开的窗户上向我张望。脊背上的皮毛像刺猬一样张开,一双眼睛深藏在睫毛下很亮,像两点烛火的焰心。当时老板正回身忙碌着,蜷缩在屋角里的人们依旧保持开始的姿式啜饮各自杯子里剩下的酒——仿佛它们永远也不会喝完。我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更无从揣测它进入的时间;或许是老板养的——这种可能性极大。当然也不否定和我一样刚好路过,进来看看。在感到我投去的目光后,它很快跃上了柜台,在这条长长的柜台上仿佛行走在宽阔街面上的路人,走走停停,步履缓慢,但十分沉稳。最后,在一个它认为满意的地方站住,半立着和我保持一定距离相互对峙。我当时很高兴能观察它的举动,我的存在显然对它具有相当的诱.惑力,为此,我很快慰。和一个动物的相遇未必比和一个人的相遇更缺少情趣。如果不是我的眼睛疲乏的话,我会继续对峙下去。可是我累了,需要休息。意识到的当儿,我的眼皮已经自己耷拉下来,像一块瞬息垂落的窗帘。

  意外的事件便是在此刻,在这样的背景下很平常的上演了。那只猫冲过来打翻了摆在柜台上的酒杯,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像是舞台上常有的插曲。它显然不是想去喝那杯酒——否则,勿需提出,我这个人也会很主动地奉献出来——它一定是洞穿了我的心理,为了不让我继续以悠闲的姿式站立在这个地方,刻意地打翻了那只盛载我瞬间幸福的杯子。棕色透明的玻璃杯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我望见酒液像一泡尿似的漫延开来,我的悲惨是连那只猫的影子也没能见到。——一转眼,它已经远远地跑开了。

  老板是第一个向我怒目而视的人,这是我早已料到的事,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连满嘴的胡须也起劲地颤动起来,仿佛要一口将我吞下。紧接着,屋角的那一圈人也走了过来,依次站成半圆形,把我围在中心;只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房间里静极了,从未有过的安静。

  “有一只猫,也许你们看见了,也许没有,是一只黑猫,它把我的酒杯给弄翻了。”

  我开始努力向他们解释一只猫,整个事件并非因我而起,当然更谈不上我的过错。可我意外地发现没有人说话,我不得不停了下来。老板缓缓地将一只手伸进裤袋里,他这样做也许是为了更好地保持倾听,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可这一举动猛然让我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做错了一件事情,赶忙把钱掏了出来,甚至连数都未数就全部摆在了柜台上。那一圈人里的一个首先摇了摇头,其余的人也跟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老板这下子有些神气起来,把腰板挺得笔直,像有一只木棍在后面支撑着,可就是不开口。

  “我想我应该对这次事件负主要责任,”我望了一下老板,又望瞭望大家,有一个人小声议论什么,但很快被一只手打断了。“赔偿这只杯子是理所当然的,某种程度上又影响了诸位。”

  “你是谁?”第一个人开口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第二个人几乎同时发话。

  急匆匆的样子流露出对于我过度的关心,声音不是很响,可我的耳膜嗡嗡地有些发颤,他们的问话让我感到这个黄昏也变得古怪了。

  “我就住在这个镇上,我是偶然经过这里进来喝一杯的。”

  “这些我们知道。你就住在石子胡同的一幢黄房子里。”在我解释完自己的身份后他们中的一个显然是地位优越的人开始说道。“你大可不必和我们兜圈子,还是从进来的一刻说起吧。”他的服饰与周围人毫无二致,语调也稀松平常,我丝毫看不出这种优越来。只不过说话的当儿甚至连酒店老板都未干预这一事实不得不让我推翻了连自己也无法最终确认的偏见。

  “我的确是住在你所说的那幢黄房子里,可我只是偶然经过这里才进来喝一杯的。”我并没有充分针对他的提问,仅仅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申述。我的不良表现激怒了他:“你不知道你走进了一家酒店吗?”“我想我是知道的。”我说。“可你应当我们已经在这儿了。”他的话丝毫不含同情,听上去冷冰冰的。他肯定是在刻意指责我,尽可能加大我的罪责。“我确实没有看见,因为当时光线暗淡,而且我进来后一直没有离开柜台。”我有意回避了一些既定的事实,忐忑不安的心使说话的语气听上去软弱无力。发觉自己脸红时,我便立刻低下头去。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揭穿这个小把戏。尽早结束这次谈话无疑成了此刻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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