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手不巧,不会包饺子,我会但我不会包韭菜馅的,她不吃,我也怕勾起伤心的回忆。上个月有一次老板的娇妻来送饭,送的就是韭菜馅饺子。老板娶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25岁左右女神级别的。我老婆当年也是这么漂亮,要不是……
嘴里上来一口痰,我不想吐,在地铁上这么多人,但是在嘴里含着也不是个事。我悄悄低下脑袋,吐了出来。有一丝酒味,是昨天的茅台,可惜了。
我准头不够,差点吐在旁边大妈的鞋上。但愿他没看见。
我抬起头,往右一瞅,对上大妈那张有些气愤的脸,眼睛瞪的挺大,眉毛呈倒八形,架着一些皱纹。我想起了楼下的居委会的大妈,上个月儿子骑着小踏板车在楼下玩,我那天正好休假,我在楼上看着他。他骑着骑着就居委会大妈拦下了,儿子下车,低着头,大妈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我赶紧下去,我说怎么了,大妈瞟了我一眼:“这是你儿子?”我点了点头,然后她就一直说,说我儿子不该在这骑车,她还说这不是一次两次了,要骑出去骑。还说我儿子没家教,我讪笑着送走了居委会大妈。儿子和我说:“妈妈昨天给我买的车子,我这是第一次在下面骑。”我张了张嘴,没说话,我真想说我没用,真的。
我知道面前这个大妈一定很不好惹,但我从来出门不带纸的,她在瞪着我,我总不好说大姐给我张纸我把擦起来。我被她盯得发毛,手在兜里乱翻,企图翻出什么奇迹。我摸到了那盒中华,幸好是硬盒的,里面的锡纸、盖子也可以撕下来,我把它从我兜里掏出来。大妈眼睛倒挺尖,手脚挺灵活,一把抢过去,腾一下站起来,手里摸着解决问题的关键,另一个手指着我,用比刚才大妈高的音冲我吼道:
“你有没有素质啊,随地吐痰,还要在地铁上抽烟。”说完扬了扬那盒中华,红色的希望在她手中上下左右摆动,最后举到与她脖子齐高,那刺眼的红色随着她转了转。我想说话,我想解释一下,我想让她小点声,我看着那盒中华。大妈又把另一只手指过来,
“看看,就是这个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人还吐痰,抽烟?……”
她说我贼眉鼠眼,我长相不帅,但也挺端正,就是身材偏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我。我爸妈从小教我做人要善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长这么大就没干过对不起良心的事,平常碰到乞丐我也会给几块钱。即使知道现在很多是假的,我也没有什么怨言,老婆总说我傻,我不知道我怎么傻了,偷鸡摸狗的事我更没干过。小的时候倒是有人偷我的东西,我铅笔经常不翼而飞,我不知道谁拿的,我去告老师,老师说为什么不拿别人的只拿你的?我就把铅笔放在裤兜里,有一次我摔倒了,铅笔折了,插进我的大腿上,现在还有个疤。我眼睛又有些湿润了吗我把头抬得高一些,想让眼泪都回去,我搁着车顶看到了月亮下弦月,月光仿佛就在我身上,耳朵里想起了贝多芬的《命运》,不是《月光》,为什么不是《月光》呢?
我站了起来,人们好像把我和大妈围了起来。我没看他们的眼神,但我觉得那是和刚才和看大妈一样的白眼。“登登登登,登登登登”别样的音乐一直在刺激着我的灵魂,人们的眼神在注视着我的躯体,大妈看到我站了起来,更加激动了,“你想干什么?还想打人啊……”
“你有完没完啊?”我受不了了,“我擦起来不就完了?你吵啊吵的在这里吵什么?我尊敬你是老人没说什么,你还得寸进尺了?”
不知是月光还是命运哪个给我的力量,我说完感觉心里无比畅快。我想到了老板,气势凌人,我又想到了老婆,骂人不带脏字,我又想到了那个班主任,毫无感情,冷漠无比。
大妈愣住了,人群停止了流动,我意识到这是我弥补过错的最佳的时机,也是我离开现场的绝佳时机。但人群呈一个半圆,我无法出去,而且我的性别告诉我你不能走。我想擦点那口茅台,可我该怎么擦,烟盒还在大妈垂下的手中,已经变了形,烟应该也惨不忍睹了。我想求助我左边的年轻女子,可刚想开口,人群中就出来就出来一个声音:“在地铁上吐痰吸烟还有理了?”我一愣,看见大妈仿佛突然找到了希望,就像我找到中华那样,她又开始了,人群也在指责我,声音逐渐变大,无力感又重回我的身体。我无助得看着人群,那一张张充满正义感的脸,我有点恶心。我看到了一个老夫妻,突然想到了我的爸爸妈妈,小时候我懂事,被欺负了也不找我爸妈,怕他们担心,那铅笔我都是丢了再去垃圾桶里偷偷地翻出一个用。我爸妈很疼我,村子里很多人的孩子比我家富一些都没上学,我爸妈硬是供我上了大学。为什么我爸妈说走就走了?爸妈是好人,在村子里很有声望,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我耳边不再有音乐,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体内好像有东西要冲出来,我张开嘴,他冲了出来。我像老板那样和她吵了起来,真的像老板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