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本来就不大,十几分钟便来到了送水的地址,他把三轮车停在了楼下,扛起一桶水,沿着楼梯一阶阶地上到了五层。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气喘吁吁地敲开了房门,当看到屋里的主人时,他竟然像机器人一样楞在了屋门口,两条腿轻轻地颤抖,望着房屋里的人说不出话来。
屋里的人也楞了,惊讶的不知说些什么好,秋花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是老同学把水扛到了五楼,毕竟年龄已经不饶人了,秋花赶忙喊来丈夫接下水桶,又喊来儿子下楼去扛第二桶水,老同学见面无言以对,他匆匆地离去了。
第二天,秋花约了几个同学来到了老青年水站,声言今后几家人的水都从他这里买,不用送同学们自己来取,他有些感动了,水旜了这些年来的辛酸:开这家小店,把家中的电视机、冰箱、手表都当二手货卖了,仍然不够开店的钱,又找亲戚们七凑八凑借了不少钱,靠着卖水不但要养活全家大小,还要攒钱还债,哪里还雇得起工人来送水啊。
他说自打小店开张,自己都是努力地挺起已经衰老的腰杆,每天送水几十桶,爬上高高的楼层,心中数着每桶水挣到的五角钱,盘算着这个月的生活,也很幸福。
怪不得,他这个“老板”怎么看都像是劳苦大众式的“伙计”。
四、水站关张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老青年水站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周边又开了好几家水站,规模和档次都超过了“老青年水站”,二是他这个老青年老了,扛水的活有点干不动了。
他在一个深秋的夜晚,看着满天闪烁的星星,钩起了太多往日的回忆:记得上中学时天天回家要挑水,否则就没有做饭洗衣的水来用;又记起下乡的村庄边上有条小河,洗衣服时还能在河中洗澡,好不快活!这些都是与水有关的记忆,可能是职业病吧。
这些年来他与水打交道没有少吃苦,已经年近六十了,还能这样爬高上低的扛水吗?孩子已经出嫁,他和老婆也在當和证府的关心下拿到了低保,每月有几百元的收入了,于是他有了关掉水站的念头。
小店关张了,陕西把倒闭也叫“张”,和“开张”对应叫“关张”,他盘算着这些年来“老青年”水站的好处,首先是养活了他一家三口老小,为证府的社保过渡期做出了贡献,否则,大街上会多几个讨饭的“乞丐”(当然也可能是强盗小偷,老三届人哪可能去做这样的勾当?!),给和谐社会带来不和谐的声音;其次是锻炼了筋骨,富人们还要花钱去健身,他不但不花钱而且每上下一次楼梯还挣人民币五角钱呢;再次是坚强了信念,证明了只要肯出力,饿不死人的!
就这样,他在家中靠着低保工资生活了一年多的光景,胸无大志到也其乐融融,找人下下象棋,黄昏去菜市场买买“撮堆菜”,偶尔弄二两散酒喝喝,小日子到也说得过去。
也许是“失败”这个外号叫的太久了,常言道“祸不单行”,老婆又病倒了,家中原本就没有什么积蓄,面对着医院开出的不能医保的“药方”,他的眉头又一次深深地皱了起来,面部的神经困难地扭曲在一起,好似又衰老了许多。
无奈之下,通过同学的介绍,又去了一家市办工厂做临时工,
同学的朋友在厂子里当车间主任,他去面试时厂劳资科说年龄太大不予录取,还说老了就应该在家抱孙子,来工厂上班太辛苦,他明白这些好意的背后是什么,谁让自己这把年龄了还要出来打工呢?还是车间主任心地宽怀,要他在自己的车间里做了临时工,工厂劳资科才勉强同意试试。
这个车间是做机械加工的,车、钳、铣、刨、磨样样俱全,他的任务是运送加工原料和打扫场地,这个活原本是要雇佣青壮年来干的,由于三夏大忙民工们都回家去了,他才有了机会顶替工作岗位。
这样的工作,维持了不到一年,他说:“太累了,每天要搬运数吨重的钢铁,下班后还要把全车间的废料垃圾打扫干净,腰都累得直不起来”。
就这样他一天比一天瘦了,背一天比一天驼了,头发一天比一天白了,问到他每月的收入有多少呢?他从来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可不是,在每月没有休息日的情况下,月工资350元人民币,怎么好意思告诉别人呢。
他又回家待着了,这次回家后就再也没有能够出去干活了,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仍然在贫瘠之中,他认命了,他说:“谁让咱从小就叫失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