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江是个比较大的城市,我认为能在那里找对象,变成城里人,不必再为汗滴禾下土发愁,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说这话并不是瞧不起农民,我就是个农民,深知其中的劳苦。所以雅芳能跳出这个圈子,变成农转非,有了个不错的前程,我举双手赞成。
老丈人一听我的意见,知道弄两拧了,一拍大腿叹口气,真要是那样就好了,她找到对象不是城里人,也是个山沟里的孩子,也是到城里见世面的。没想到,两双没见过世面的眼睛,目光碰撞到一起会产生这么大的火花。
老丈人一边痛悔,一边恶狠狠地骂:“这个不听话的死嫚子,到山沟里喂蚊子去吧。”他痛悔的同时,有一点可以聊以自卫。那个对象是个杀猪的,往后的日子可以天天嘴里流油地吃炖肉了。
雅芳把自己当成水泼了出去,没有办法往回收。老丈人嘴上发狠,心里还是挂念着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女儿,在寒冷的异地他乡会不会冷着冻着?他背地里悄悄问我:听说在那边撒尿,边撒边用棍子敲,是不是真的有这事?
东北到底有多冷,我不是十分清楚,可是我清楚的是,那里比西伯利亚要暖和许多。老丈人的这句话本来是一句民间戏语,本身的含义不过是形容一下气温,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如果那样,谁也出不了门了。
我害怕以讹传讹,给他更多的思想压力,尽量把话往好了说,他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我是他家的大女婿,兄弟姊妹排行也是老大,说话的份量是举足轻重的。尽管我再三劝慰着,老两口还是长吁短叹,愁眉不展。我看在眼里,不由急上心头。
去外婆路上揷妈妈 车上甬道里的律动
雅芳是个任性的丫头,当初她擅自闯出家门,我也是不同意的。可是这个认准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家伙,谁又能奈何得了她?临走时,我的心有些软,还悄悄地塞给她二百块钱。我以为,小小的毛丫头,出去转一圈,脑袋撞几个肿包,就灰溜溜地回来了,也正好消磨一下那颗志向远大的心。事与愿违,她非但没有回来,反而志向升级,竟然擅自做主,把自己嫁了,如此胆大妄为实在令人发指。
她把自己的婚事轻描淡写地浓缩在一个电话里,让人怀疑在电话那端,是不是有个歹徒用刀压在她的脖子上,被胁迫着水旜违心的话?
电话打到村支书家,这是村里唯一的一部电话。村支书已经五十多岁了,在我们面前却是个晚辈。村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沾亲带故,亲戚套着亲戚。老丈人在村里论辈份是至高无上的,也就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尊敬。当村支书把这个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时,不亚于给了他一顿体无完肤的羞辱。这件可以说是不那么光彩的事情,让村支书先知道了,就等于上了村头的大喇叭。他家是村里的信息交流中心,每天的麻将局都是热火朝天的,好事坏事热炒三天不离奇。
老丈人面如死灰,这时他的心里只有两个想法,一是地上有个缝,他就马上钻进去。二是恨不能长出一只无限长的手,伸到东北去,一把将这个死嫚子薅回来。
我也恨这个死嫚子,她不但轻视她的父母,也把她的大姐夫推到两难境地。如果老丈人知道了我的资助,我的家庭地位水落船低不说,更有不明事理,助纣为虐之嫌。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再提倡包办婚姻,可是她却包办了自己。这时候是不是想想父母的感受,是不是想想父母的痛苦?他们含辛茹苦把你抚养成年人容易吗?你可以狠心扔下父母不管,父母却恨不下心扔下你。唉!有几个孩子真正了解父母的心啊!
不管怎么简单办婚事,娘家也得有个明确的态度。虽然远隔千里,也得有人前往,把这件事做个充分的肯定,好歹也算把破了个窟窿的面子补上。
虽然女儿的婚事极其重要,老两口不可能长途跋涉赶赴东北,身体也是不允许的。于是,这个任务就理所应当地落在我这个大姐夫的肩上。我深知此行的责任重大,除了对即将组成的家庭进行全面探营之外,还要对未来女婿的人品和社会地位做认真考察。
临行前,老丈人郑重地告诉我,我和他出面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被授予了家族中的最高权力,可以全权处理一切事物。雅芳这个不光彩的婚姻,多多少少给他的面子抹了黑,才让他如此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