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精灵并不把它这个“国王”放在眼里。
一群挺大的不知名的鸟在大厦前翻飞,它们在头鸟的带领下,整齐划一地飞得高高的。
眼看快要高过楼了,却不飞越过去,突然收起双翅,调头俯冲下坠,快到地面时猛地又张开翅膀,扑棱扑棱地快速扇动几下,再窜上天空,行云流水的过程,灵巧,如飞行特技表演队在做“斤斗”特技动作般的惊心动魄。
它们才是最高超的特技飞行员。难怪很多飞行物叫云雀、猛禽等等。
小巷两边的蓝花楹枝头一片叶子也没有。啊!是开花啦,满树冠都是蓝色的,这鲜见的花色,既冷又艳,如贵夫人般的高雅。早开放的花朵都落下了,漆黑的路面上粘上一层蓝色后,不再显得古板呆滞。
蓝花楹树下的行人行色匆匆,并无暇顾及头顶上的美丽。同是天涯沦落人,若不是因为儿子的引发,我不也没发现阳台底下的艳丽吗?我太能理解,此刻,正是归心似箭时,劳碌了一天,再没有比回家更美的事了。
此刻,我们站在阳台上看他们,是否有人会像卞之琳诗中所写那样,也在看着我们呢?凭我们父子俩这般融洽闲逸的景象,是否足以装饰他们的梦呢?
我不知道。
我只是羡慕身边的儿子。像他这样纯真的年岁与心智,满心满脑的风景,何处不风景呢?
曾向往着深宅大院里“闲庭信步笑看花开花落”的悠然自得。而今所处的小小的阳台,不仅也可观花开花落,日里亦可纳入阳光野云,夜里揽进明月清风。只是,只是我没有用心去体察而已。
我不禁把儿子搂得更紧了,思绪却无厘头地飘忽着。
“看,妈妈回来了!”突然,儿子喊了起来。
我回过神,眨眨眼朝下看。真的,妻子走进小区了,这小子,眼睛真尖。我正想夸一下儿子,他却倏地挣开我,往房里跑。
“干么跑?”
“去开门啊!”
镇子里的楼,不知是何年修建的,有些地方的地基也都露出苍灰的岩石出来,兴许是依山而建的缘故,可构造却是木质的,私下揣测,大概形同河上那座石桥,岁月相仿。
沿着河边朝外走去,转过一个胡同,再前行几百米,就是镇子里清晨最热闹的地方,当地人多会在这里聚集,以物换物,所谓的“集市”,鲜少用到纯粹意义上的钱,主要是在于,往往交换的目的更加纯粹一些,而钱的作用倒显得有些繁琐。
鲜少见到有二三十岁的人,除了老人,只有孩子。
如我这样,再是不想承认,也早就过了自称“孩子”的年纪——倘若那样自称,按照当地习俗,会觉得你属于“不正经”——而在镇子里,“不正经”是种大罪,是要被送去祠堂那里问责的。
摆在牛油皮纸上的,西红柿。
红扑扑的,容易让人想起阳台上那个女人的侧脸。
晚上回来的稍晚,巷子口的祠堂里,亦是早已掌了灯。负责看门的大爷,仰躺在门房里的太师椅上,嘴里叼着旱烟,一只腿叠在另一只上,露底的鞋子,跟着忽明忽暗的烟,随着脚趾晃动。
“司先生,回来了——”
从门房前经过时候,大爷起了身,半眯着群山褶皱下的眼,我稍稍顿下来,有些意外,鲜少见到他主动跟谁搭话的,想说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只好朝着那升起的烟雾,点了点头,“嗯,回来了。”
回到家,收拾完屋子,将饭菜摆上桌子。
早晨见到,对面阳台上的那个女人,没有出现,只是那几间屋子的墙,似是被重新刷了一遍,满目的白,耀眼的白,让人夜里眼睛看得生疼。
从新拉上了窗帘,屋子里又重新归入黑暗,墙是黑色的,灯是黑色的,血管是黑色的,微微不知从哪透过来的光,也是黑色的。
屋子里全都是,嗅得到,白日里黄昏的余味。
好在是早先那些年,学了点,大体上分得清五谷之类,素荤油焖煎炸炒,尤其喜欢熬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