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大婶任意玩小说我大婶玉米地六婶全文

　　“不用给我留地方！我不和他们埋在一起！我要一个人！”

　　八十六岁的大婶像个耍脾气的小姑娘，蜷在被子里对儿女们大喊大嚷。

　　“明天我爸他……就要出殡了，您也不回去吗？”

　　“不回！”

　　大婶声音果决，被子里的身子却发着颤，她嘶着嗓子喊:“你们走吧！都走！”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杂沓的脚步声慢慢下了楼梯。

　　在听到门锁一声“啪哒”后，大婶抱着枕头呜呜咽咽起来。

　　“吴耀祖，你个没良心的！”她抓掐揉搓着荞麦皮的枕头，眼泪汩汩而出，濡湿了枕巾。

　　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老伴儿的名字。

　　吴耀祖这三个字，她一辈子都没喊出过口，不是难为情，是它太重，太耀眼。

　　从七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这名字连同那个人，便带着光晕沉甸甸地烙在了她心上。

　　那时的吴耀祖，还是吴家的少爷，在天津的洋行做着差事。

　　一身洋人打扮的吴耀祖，每次回曲镇，都会引来围观，衣衫破旧的穷家小孩更会一路紧跟，为要看他宽沿的礼帽，笔挺的衣裤，金灿灿的怀表链以及闪着光亮的皮鞋。

　　年轻的的媳妇们总会装作串门，抱了孩子在街边互相逗弄，而眼睛却早对那礼帽下的俊脸打扫了几个来回。

　　大婶便是这样见到了吴耀祖。那时的她不过16岁。

　　那日，曲镇赶集。她跟着小姨妈来看九岁红的吕布戏，顺便走了小姨妈的一房亲戚。当亲戚送出门来时，她见到了人群中匆匆而过的吴耀祖。

　　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大婶怔住了。她见过的最俊的男人是演吕布的“九岁红”，而眼前这张脸比那粉雕玉琢的吕布还要英气很多，吕布的俊是要人看的，而这年轻人却要避开一路的眼光，这冷傲更让他多了一分魅惑。那一刻，大婶只觉是一道光从身边过去了。

　　她的眼睛跟着那光走了很远，若不是小姨妈狠推一把，她也许会变成一块石头。

　　“羞不羞?这么下死眼盯着个男人！”

　　“谁看了！”大婶矢口否认，脸却红至耳根。

　　小姨妈是大婶父亲买的第三房小妾，年纪比大婶也就大四五岁。大婶虽是李家唯一的女儿，却是大娘抱养的。旧时人家认为抱养个女孩会“招来”弟弟，一直没有开怀的大娘便从穷亲戚家收养了大婶。

　　四岁的大婶没有招来弟弟，倒把大娘“克死”了。再后来，二娘生了两个弟弟，一家子都偏宠着男孩，更把大婶当成了外人。直到小姨妈进门，也许同被二娘打压，两人越走越近，没事便互相打趣，不像母女，倒更像是手足姐妹。

　　“嘴硬，看这红的。”小姨妈嬉笑着，伸手要捏大婶的耳朵。

　　“讨厌。”大婶甩开小姨妈，扭身就走。

　　“要是行，咱回头让媒婆子说说看。”

　　听到这句，大婶慢下脚步，等小姨妈拧着小脚赶上来。

　　大婶再次见到吴耀祖是第二年的初夏。那是她最想忘记的一天，可偏偏就刻在了脑子里。

　　那天的曲镇格外的热，青石路都被烤得滚烫，大婶与小姨妈寻着一块树荫站下歇脚。

　　“嗬嗬——”一阵欢快的碎玉一般的笑声。

　　大婶立刻定住了神，小姨妈也停下了扇风的手帕。

　　从她二人面前经过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

　　男子礼帽长衫，女子半袖旗袍，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那样子似乎不是走在火一样的日头下，倒像是在清风拂岸的河边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