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校以后,我会给家里拍个电报,用最少的字,告诉父母我已安全到校。那时我们没有电话,更不知手机为何物。
想起来发生在妹妹身上的一件事。她上高中时,有一个五一节前两三天,她突然想和同学一起回家,但又担心父亲去看他,就给家里发了个电报,三个字:“我要回”。她想花最少的钱表达最清楚的意思:我要回家,你们别来看我。可是,发了电报后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到宿舍,看到父亲在宿舍门口等着她。妹妹气得当时就哭了,怕父亲去,拍了电报,可这个电报,反倒令父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学校。父亲说,接到电报后,他很着急,以为她遇到什么急事,就赶忙去了。于是,妹妹的回家计划以失败而告终。
而每次假期我们在家时,父亲总是骑着那辆破自行车,时不时回家看看我们,再接着出去干活。现在想来,我和妹妹是他全部的寄托和牵挂!他不会说动情的话,甚至有时候水旜来的话会惹我们不高兴,但是他用一生的行动诠释了他对我们最无私的奉献和最真挚的爱。
他用他那一双粗大的布满洗不掉的顽渍的双手,为我做出来过我一年级时参加学校灯笼比赛全校最漂亮的孙悟空灯笼;为我编织好过我穿上可以温暖地度过内蒙古高原零下二十多度的寒冷的冬天的毛袜子;为我包过饺子炖过羊肉做过多少将我养育成年人的美食。
可是,他那一双粗大的布满洗不掉的顽渍的双手,却来不及受我孝顺的恩泽,就匆匆向这个世界挥手告别。
再回到2009年腊月二十九,别人家都在喜气洋洋准备过春节,而我却是回家奔丧。
我们一家三口坐上了飞往呼和浩特的航班,从凌晨得到噩耗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始终没有停过,飞行的五十分钟,我一直都是流着眼泪度过的。当飞机降落在呼和浩特白塔机场,走出机舱,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的云那天的风。高原特有的美丽的朵朵白云,零下十几度的冷风,确实是家乡的味道,可是,我没有感到亲切,冷风吹在脸上,只有痛。
表哥表嫂早已等候在机场,相见无言,唯有眼泪。汽车飞驰在大青山的盘山路上,谁都没有说一句话,车内一片安静,偶尔听得到眼泪掉落的声音。
回到家中,四位堂哥——父亲的四个侄儿,已经端坐在家中等着我们,仍然无言,仍然是眼泪。
那时父亲在县医院的太平间,堂哥表哥们带我去见父亲。所谓的太平间,就是在医院院子的最偏僻的角落里,盖了一间两平米的平房,父亲孤独地躺在地上的木板上,这是怎样凄凉的景象!我觉得父亲还活着,他只是睡着了,我非常想问他,躺在这里冷不冷。
父亲闭着眼睛,表情安详,只是脸色惨白,没有血色,一度因病痛总是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他好像睡得很沉。
四位堂哥一声声叫着“三爹”,哭泣着,纷纷跪在父亲身边,而我,早已跪在父亲面前,又一轮眼泪汹涌而下。我不相信我看到的这一切,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我只是哭泣,除了哭泣,我无能为力。堂哥解开了父亲胸前的衣扣,他说父亲的胸口有点温度。听了这话,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我立刻停止了哭泣,用手去触摸父亲的胸口。
父亲的胸口果然有温度!
女儿在浴室勾引父亲 父亲和女儿全经过日记
立刻,希望的火焰在我心中熊熊燃烧起来,在医生下了死亡通知书的十五个小时后,我的心中燃起了父亲仍然可以救活的希望!我转过脸,面对着站在我身后的二表哥,急切地说:
“赶紧送到呼市!能救活!”
我感觉到了我眼睛里喷射出了希望的火焰,这火焰穿过我的眼镜片,照亮了整个太平间。
但是,只见二表哥仍然是一脸悲伤,他丝毫没有被我的希望所感染,他只是缓缓地无助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