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在路上走着,来往的人极少,听得到飞机在上空飞过时的轰隆声。此刻的我深知萍萍有话要说却又好似难于言表,而我的心里也七七八八。
走了好一会儿,萍萍蹙着眉头看着我说。我觉得自己的压力好大,很多时候令我难以喘息。但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种特别的安心。在之前我所认识的那些人里包括小蓉,我一直都戴着一个假面具和她们相处。我对自己的虚假很难受,太多的事情我无法去面对也不知道怎样面对。你是第一个到我家来,我很想和你说说在我心里深藏着的事情。我由衷地点点头认真地听。
一直以来对于一些事情的发生,在当时的我不太会表露出自己的心绪。可事后又会在慢慢地自我觉知和洞察,我大概就是反应很迟钝的人。
我想萍萍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地画地为牢。
萍萍说。我十岁那年,有一天警察找上门来带走了爸爸。过了好久好久,爸爸都没有回家来。我开始害怕也不敢去问,我记得妈妈和奶奶在爸爸离开后,每天都以泪洗面。生活里满是沉重,那时的我固执地相信爸爸会回来的。直到有一天我回家后知道妈妈离开了,无穷无尽的恐惧向我袭来。我一遍又一遍地问爷爷奶奶,妈妈去哪了,可谁都没有回答我。从此我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也故意不去想爸爸和妈妈。
我会永远记得那天。我的大伯带着我和哥哥去了监狱,见到了爸爸。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爸爸在我的心里变得很陌生。往后的这几年里,大伯在那一天都会带我和哥哥去看他。可爸爸这个两个字,我就此很难叫出口。我讨厌我现在的生活,讨厌我的家庭,也无法理解妈妈突然地离开。我甚至很多次想过自杀,也想了很多种方法。可一想到爷爷奶奶就又默默地放下了,拧巴地活着。这几年里爷爷奶奶,我和哥哥全靠大伯一家扶持。我小心地活着,尽量不给大伯带来额外的麻烦。
萍萍稚嫩的肩膀承受着生命之重。
后来我知道了爸爸被判刑的缘由,这是我现在也可能是这一辈子都无法放下的阴痛。爸爸有一天晚上喝醉了酒在回家的路上,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施于侮辱性的行为使女孩受了很严重的伤,最后爸爸以强奸罪处置。我变得沉默寡言,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做各种各样的怪梦,每天就傻傻坐着,也不和人说话。爷爷奶奶吓了一跳,大伯赶忙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吃了一大堆药,经过了很多次心理方面的疏导。我有了些起色,锥心的痛仍就时不时缠绕着我。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哥哥不是我的亲哥哥,是爸爸前妻的孩子。我不知道哥哥的妈妈为什么要离开爸爸和哥哥。我的妈妈是很疼哥哥的,那时小小的我也会嫉妒。大概是因为哥哥很听话也很懂事,学习又特别好。哥哥不爱说话,爸妈不再的这些年里,他用行动表达着他的爱。在外上大学的他,记得我的生日,每一年我都会收到礼物,还经常给爷爷奶奶带回东西来。哥哥成了我的榜样,我慢慢地学会做很多力所能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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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在路边的石凳上长久地坐着,萍萍的眼泪时不时地滴下来,眼睛一点没有混浊。这是我认识萍萍以来,第一次见她哭。
萍萍第二回在我面前哭,是在本学期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我在回宿舍的路上碰见了她,还没说完关于这次考试的几句话。萍萍急急地拉着我走到了看不见人的休息亭里,萍萍蹲在地上捂着脸抽抽哒哒地发出哭声。我手足无措地等着,等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萍萍说明天要去见爸爸了,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样的父亲。我不是一个很会安慰他人的人,只是直白地水旜该说的话。我相信一个人或早或晚都会听从自己的心,心会告诉我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