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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久,正是旧辞新至的时刻,整个镇子似乎突然达到了喧闹的顶点。吴先生从里屋走出,站在身边。把手轻轻放在了孩子的头上,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话。“李心安,你娘,她走了。”男人温柔的声音一如往日,唯独此刻少了平日里那抹清清淡淡的微笑,孩子猛然抬头,站起身几步跑进屋子。8岁的李心安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哭出了声,声音不响,如一只悲吟的小兽,咬紧牙关却还漏出星星点点压抑不住的悲伤。吴先生心中感慨:这一家人,当爹的能笑着赴死,当娘的为守着孩子多看一眼,硬是忍了三年魂烈魄散的痛楚,而眼前这个才8岁的孩子,已经知道了,连哭泣都要隐忍。

  那一夜,李心安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那一夜,院子外喜意弥漫,处处是阖家团圆。

  那一夜,院子里的老槐树无风自摆。

  天明后是正月初一,在街坊的帮衬下,李心安的娘亲入土为安,匆忙,简单,葬在南柳山脚下。大年初一,能来帮忙办白事的邻居无疑都是厚道人,毕竟是沾上晦气的事,也见得李心安的父母在世,都是与人为善结下过些许善缘的。当然,那些不来帮忙的人也更多,也是人之常情,但像对街马婆婆那般袖手旁观还说话难听的,终究是少数,她站在门外嗑着瓜子一口一个“小扫把星”、“克死了爹又克死娘”的刻薄话语,让平日里不愿得罪一味附和的那些妇人们也有些皱眉侧目,也仅仅是皱下眉头而已,不至于帮一个孤儿说些什么。这孩子是命苦,但今日里帮他说上一句半句的,莫非把自己架上去,然后帮衬他以后的生计?那苦的不就变成自己了?

  入了土,建了坟冢,街坊们多与李心安宽慰几句,大致是节哀顺变,以后真有点什么事跟叔叔阿姨伯伯婶婶说之类,也有些人啥也没说,就是摸了摸心安的头,拍了拍肩膀,留下几声似有似无的叹息,便散了。

  坟前最终就剩下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吴易失和李心安。“你可知道,你娘亲的命火一个月前就要熄了,她求我帮忙,让她能陪着孩子过完这个年,这大概是你娘这一辈子唯一一次求人。我知道此刻和你说别难过一定是句空话,我只能告诉你,不是你克死了亲人,这点我可以保证,但不能说太多。让你娘亲去吧,这样对她来说,不算坏事。”

  李心安在坟前跪了整整三天,吴先生每天都来陪孩子一个时辰,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两两无话。直到第三天,吴先生说:

  “李心安,这片天地真正是什么样子的,你就快要见到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对这片天地失望,也希望不要对人心失望,好吗?”

  那刻阳光正好,所有的画面汇在一起,定格在一个跪在坟前弱小身影抬头的刹那,定格在凝望天际的中年男子,那仿佛超脱世间的一袭青衫上。

  四年很快过去,李心安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他的生活唯一的变化,是白天能在书塾里念书了,吴先生说:“李心安,想识字吗?以后帮我每天把水缸挑满,就当学费了。”天黑前,挑完了水,砍柴抓鱼捕野味,偶尔接些跑腿的活,晚上就去杨老头的木工场做帮工。

  这天李心安正在和徐慕秋在坠龙河抓鱼。徐慕秋是李心安在南柳镇里最好的朋友,人高马大,比李心安大一岁,却高出大半个头。两年前徐慕秋刚被杨老头正式收为弟子,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匠师手”,若得倾力相授,必是一代宗师。而反看李心安,做了4年的小工,别说被老杨头收成徒弟了,就连能不能成为木场的正式工,都还悬在老杨头的一念之差。老杨头性格孤僻,不近人情,动辄打骂李心安,可是他从未埋怨过老头,更谈不上记恨。少年家境贫穷,读书又少,但是明白一个书本外的道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爹娘,再没有人是理所当然对你好的。

  “心安,我告诉你,”徐慕秋一边围着在河边不远处的泄水堤坝,一边说,“今儿晌午我路过木场,看见老胖子抱着个盒子在后门的树底下,不知道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一个人笑嘻嘻的乐了好久,我都看着有点渗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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