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疯了。
娅的继父十几天后才回家,是娅的母亲打电话催得不耐烦了才回家的。他的脸上隐约有被抓过的爪痕。娅一见他,立即破口大骂,接着扑上去抓他的脸。娅的母亲见了,劈手几耳光,打得娅倒在地上。“疯子!”继父面红耳赤,喃喃地说,可能那天我让她干活,她不干,我吵了她,她就开始恨我。这几天我在单位也忙,不知怎么这样了呢?娅的母亲沉默了半晌,恨恨地说,都是她那倒霉的婚姻害的。说完,叹口气,气冲冲地把娅抱起来扔到床上。
这是夏日里的一天。这一天异常的闷热。直到傍晚,才云合天暗,雷声大作。于是急雨哗哗,电闪频频。雨海之中,有什么东西闪耀着,象水田里欢快的鱼儿不时在水面上划出银亮的痕迹。这是人们都躲在被称为房子的空间里的时候发生的。这个银鱼般的身影只属于洗涤大地的雨海。
这是身上一丝不挂的娅。她是趁人不备时跑出来的。她在一条伸向悬崖的公路上奔跑着。娅一边奔跑,一边脱光了身上的东西。娅一边奔跑,一边叫喊。她感到自己彻底自由了。娅的喊叫声和隆隆的雷声相互映衬,她觉得美极了,仿佛这世界都是她的了。快到悬崖时娅跌了一跤。她爬了起来,摸了摸摔疼的地方,又兴奋地跑了起来。
娅象一条银鱼穿行在雨海中。
娅停住了。她的脚下是万丈深渊。娅凝视着满川的雨,突然嚎啕大哭:你们躲着着干什么?你们来呀来呀来呀!你们不是要我给你生孩子吗?来呀来呀来呀!你们不是要我给你赚钱吗?来呀来呀来呀!你们不是要我陪你睡觉吗?来呀来呀来呀!你们害怕啦?呜呜——爹爹,你在哪里呀?阿山,你在哪里呀?你们在哪里呀?呜呜——.....空中,电闪雷鸣此起彼伏,满川的雨象是永远没有停止的意思。突然,娅笑了起来,她看见了雨海中父亲的身影,还有阿山的笑脸——阿山正歪着头,唱着一支走调的歌。
“等着我,我来啦!——”娅急急地迎上前去。接着,娅感到自己的身体轻盈地飘了起来......
我在还没病重之前,就已经无数次地想过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
那时,我天真地认为:若是按照我妈的说法,死之后,好人要上天堂,坏人要下地狱,那我还有一点和涓生重逢的希望,只是我死得太早,想再见到他,要等上好几十年。
可是临近死期时,我却更加愿意相信死后是没有灵魂的,我的眼睛一闭,就能从此消失在世间,什么痛苦也感受不到,也不会有任何来自来生的烦扰。
我虽然爱着他,但死前却发现,我不太愿意再见到他了。
和涓生的相遇,应该是我这一生以来最大的意外。
向来,我都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至少在遇到涓生之前,我整日穿着白袜子与布衣布裙,端端正正地挽着发簪,一直都安分守己地活着。
那时我还有看窗外的紫藤的心思。我喜欢看那棵树花影迷离,落英缤纷的模样。直到有一天,厚厚的花瓣上踩上了一双新的布鞋——我看见弄堂里进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不速之客,他右腋夹了一本厚厚的《资本论》,正侧着身子对着我。
我往他的脸上轻轻一瞥。他的帽檐下藏着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他也看见了我,朝我笑了笑,又像小鸟一样飞了出去。
第041章此黄瓜非彼黄瓜 青春不回头第一章黄瓜惹的祸
在那一次偶遇后,涓生总是会踏着厚厚的落叶和紫藤花来到我的窗前。我红着脸不想看他,他却不放弃地敲敲我的窗沿,问我要不要来一起念那些大部头,或者一起聊聊天。终于有一天,我说,好吧。然后他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叽叽喳喳地讲起了许多我闻所未闻的人——什么泰戈尔、雪莱,或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男女平等、打破旧习惯……我们第一次聊天时,我看见日光照在他不停翕动的嘴唇上,零碎的光斑流进他的眼睛里,到后头,我却无心观察这些有的没的了。我着迷地听他朗诵《西风颂》,他如清泉一样的嗓音泊泊地吐着这样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