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一会儿。
“为什么不再堆一个？”妈妈问。
“一个人堆着太累了。再说，它早晚会消失。”
“你爸爸可以帮忙。”
“不，你们都不会。”孩子瞥了眼床头的闹钟，“九点十分啦，晚安。”
“晚安。”妈妈照例亲吻她的额头。
夜里，她又被吵醒，她分辨出，这正是上次的声音。但今夜不再是呜呜唔的模糊如婴儿的呓语，更像是人在讲话，虽然仍听不清讲的什么。
她生出一点惧怕，但好奇心催使她下床，朝父母的屋子走去。
妈妈打开门，睡眼惺忪。
“怎么了？”
“有人在外面说话。”
“恩？”她聆听了不到一秒。
“那不是讲话，可能是风，很像罢了。”她非常肯定。
“可是……”
“你害怕吗？”
“没有。我知道，在屋里很安全。”她拼命摇头。
“那去睡吧，夜晚是用来睡觉的，别管那些古怪的声音。”
她照做了。
当下个夜晚，声音再次响起，孩子按捺不住了。这次那声音在唱歌，可听不清歌词，旋律。
她本想打开铁门，但觉得还是先问问妈妈稳妥些。
妈妈仍是带着睡眼，问她。
“外面有人在唱歌，我去看看。”
“唱歌。”这次她听了不到半秒，“好像是的，但你去看什么？”
“我要看看，说不定跟雪人有关。”
“雪人？你还在想雪人？我以为你都明白了。”她表情转向严肃，“别去看，人唱歌自有他的原因。”
“但在夜里唱歌不是很奇怪吗？”
“怎么？他自有原因，可你要去看才是奇怪呢。”妈妈沉思，像在脑海里寻找一句话，“你没有必要的理由，去看就是不必要的事。”
“我要去看，我要开门了。”她想看了也无妨吧。
可妈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别去！”这一声惊醒了爸爸。
“怎么了？”爸爸问，他坐起来，大概以为到了早晨。
“你也来管管，她要出去。”妈妈慌乱了。
“我不出去！我就是看看嘛。”
“不是说过么？屋里最安全，夜里干嘛出去？”妈妈说，她已经完全清醒。
“对啊，出去干嘛，还不到上学时间。”爸爸说。
“我不出去！我只是开门看看，外面有人唱歌！”她几乎哭出来。
“不行，没必要，外面又冷，生病了怎么办？”妈妈说。
“对啊，生病就没法好好学习了。”爸爸说。
但她试图挣脱妈妈。
“你会令我们担心的。”
“你已经让我们伤心了。”
她怔住了，在夜光灯下看到他们忧愁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成了叛逆的坏孩子，眼泪随啜泣流出来。
妈妈抱住她，轻拍她的背，她浑身颤抖，这才感觉到了冬天的寒冷，便把头埋在妈妈怀里。从未有过的温暖，平安环绕着她，她睡着了。
自那夜之后再没奇怪的事发生，每天夜里，她回忆着母亲怀抱的温暖，睡的十分安稳。
于是年岁变得飞快，她长大了。终于有一天，她去上大学，住在爸爸为她租的房子里，免得宿舍的同学打扰她学习和睡觉。
一天夜里，她被声音吵醒，醒来后难以置信，已经记不清上次被吵醒是何时，她不明白世界上还有被吵醒这等事。她第一眼看的是闹钟，一点五十六分四十八秒，那便不必醒来，试图继续安睡，但母亲的温暖怀抱不知怎的丢失了。再说，那声音是那么吵，像是人在呐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