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感觉到的摧枯拉朽的精神危机已经不存在了。他用自己的后脑轻轻敲击床面,这种扣击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人不能时刻主宰自己的意识,也没必要时时受它的主宰。这一点在往常看来颇为自然,然而那些削弱人精神力量的总是所谓“往日自然”的反戈一击。
他如今坐在床上。对,因为刚才他坐了起来,因为他因为思考了的肉体而不再畏惧使用肉体。思考肉体时,他想起了肉体的意识这个概念,他想起了早在上小学时因为了解了膝跳反应和挠痒而度过的际遇,想起了一篇课文的名字,叫做《走一步,再走一步》,他想起了课文中的父亲,他想起了某人的父亲,他想起了自己,他承认了回忆这个概念,他回溯整个话题,他想起了肉体,他平静地躺在床上,平静中他感到他躺在床上思考肉体;他想到我们有意识地使用了肉体,他想到我们没有通过意识就使用了肉体。他放心了。他在床上坐了起来。
海鸥拍动着那双紧紧依偎过和风的柔嫩的翅膀把自己旋向高空,飞行的常态使它们远离了布满扑朔迷离的蚂蚁的巢穴和娇艳欲滴的紫月季的大陆。楼下两名年轻的送报员在窃窃私语,最近报社流行将写着无聊俗人奇事的日间新闻报“仅供娱乐一阅”送达到每户的手中。倦怠的碧海上的波纹如同维纳斯的秀臂,被围困在具有相似热情的海滨的洼地中的一群男男女女同样被那附近不胜枚举的残存的新生海龟的蛋壳所围困。被围困是游客的常态。被围困是生活的常态。对不明确的围困关系的察觉脱颖而出,形成了常态中的动乱。
他冷冷清清地坐在那里,不明白将要干些什么?他忘记了生活。
忘记生活会让一切对一个人下手。存在的秩序问题对他下手了,他感觉到了自由行为与意识不统一的敌对危机;某种绘图的大关系干预了他,使他强迫地感觉到了不舒适的图形的歹意。如今他抖落生活,冷冷清清地坐在那里,成为一个个弹无虚发的存在的矛盾的目标,他成为一个目空一切的存在的矛盾。他到达了真实存在的深渊。
他来到了常态中的动乱中的常态中。
他不凑巧地想到了摩托车的声音,他感觉那声音出现的很奇怪,他感觉唯有那一个声音不够真实。
他在一瞬间惧怕。他感觉到了冷。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一个方向,然而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东西,他没有思考,他只是来到了遗失的门前。此刻,他真实地不安了,他真实地一无所有了。他对“存在”陌生了。
他张开嘴巴,因为他听到了钟表走针的声音。这声音突然而至,有一种撼人心魄的清晰度。这是假的钟表走针的声音,这是真的钟表走针的声音。它很尖利。他质疑这个声音的真实性。他有点歇斯底里了。这个往日里忽略的声音,它在响。无论他怎么质疑,它都一直在响着,它一直存在。
他为他的处境感到不可思议。他寂寥地笑了。他呵的笑了。他无奈地摇头了。
要再听久了,才能听不到的声音:他想。他叹气了。他望见了门,他已经回到了家中,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深咖色外套,它整齐地被定格成了一个令他心满意足的表情,钟表的声音消失了,当他用心听他又听得到了。他的脑海里不再有作怪的想法了,他心安理得了,他又被围困了,他不再那么彻底的真实了,他不再赤裸裸了。
他察觉到一件事,他要烧一壶水,因为他渴了。他想起了他应该换一个暖壶,他已经对当初选择的颜色不那么青睐了。
他把一些温吞吞的水从杯子里倒出来,因为温吞吞的水不解渴。他端起热水壶慢慢地向杯子里倾注烧开的水,倾听着流水的华音。他停下来,因为他刚想听听房里那只钟表走针的声音。忽然他听到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
他一下倒在了地上,捂住心口。杯子掉在了地上,衣架倒在了地上,花瓶掉到了地上,钟表滑到了地上……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死了。
篇二:小玲和她的公全文阅读 公么与小玲在线阅读 我尝一下可以吗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