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是圣上突然下旨赐的,赵涟并没有见过安王。只是听过些传言,道安王做人处事雷厉风行,治军有方,从未吃败仗。只可惜他早年作战伤了一只眼,本俊朗面容大打折扣。京中女子谈到安王依然会称赞他在战场上的叱咤,提到婚嫁时,却都是避而远之。赵涟隐隐觉得这不是巧合。赵家和安王手握兵权,圣上突然来这一手,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刚进宫门,赵涟便已见识到宫中奴才的卑劣。有赏银给的奴,便有好些待遇。像赵涟这般不低头的,吃了不少苦。
赵家庶女赵淇和赵泠被分去御花园,那里的活并不太累,母亲和二夫人被分去浣衣局。而她,竟被带去了圣上的御书房。
赵涟跪在地上,头贴地,地面的冰凉从前额窜入。座上人翻着奏折,眼皮都没抬。没让她起来,却把殿里的其他奴才赶走了,显然是有意为难她。
虽严格习过礼仪,跪叩着一个时辰,她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可是这是金銮殿,她不能动。皇帝终于走了下来,脚步停在她耳边。
“抬头。”
赵涟照着做,对上圣上的眼睛。他的目光冰凉,像冬日里冰冻的湖面,底下有怎样的流动,无人知晓。
“赵涟。”
“奴在。”她迅速调整了说话的称谓,虽还是不习惯。
“京城第一美人......”他伸手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冰凉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
两人对望许久,面前称奴的人,心底的傲气不减半分,全从她那双冷淡的眼中露出来了。
“知道为什么朕只把你带进来吗?”
“奴不知。”
他笑了笑,收回手:“不是聪明吗,现在猜。”过了须臾,又道:“提示是,你的婚配。”
赵涟早就知道,他想借自己手除人。
“奴愚钝,还请圣上明示。”
皇帝再是冷笑,却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粒药丸,塞进赵涟嘴里,抬着她下巴逼她吞下。
“除掉萧枫,朕可保你一世荣华。”他顿了顿:“否则,你刚才吞下的东西,会让生不如死。”
赵涟眉头紧皱,却还是没有说话。皇帝随口提道:“朕记得,你母亲在浣衣局,最近太医院在炼药,不若让她去......”
“奴遵旨,请陛下莫要为难奴母亲。”
“安王妃,你本就没在奴籍名册上,莫失了身份。”他的眼中是人看不懂的神情,来不及琢磨便被三四个宫女带到偏殿,换下破旧的宫女服,重新装扮,依旧是从前的风光美貌,而且更加奢靡了。
临出宫前,圣上又拟了一道圣旨,念手足之情,他特免除准安王妃赵涟的罪,封华阴郡主,月中.出嫁。
离开时已天黑,月低入半轮。晚风还同从前一样,夹着街巷里晚饭的飘香和楼阁溢出的酒香,只是人不同了,赵家现在除了她,无人再能复想荣华。其实比起这些虚无的奢靡,她更想和母亲家人一起,受苦也无妨。
在冷清的郡主府里呆了半月,便到了出嫁的一日。这一天,她成了京城女子都羡慕的人,婚礼之气派,嫁妆排了整整一条街。花轿里的人却知,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没有父母家人的陪伴,遥望皇宫,兴许她们正被责骂打压侮辱种种,她一点也不开心。再想到现在的自由,是用背叛夫君换来的,她就更不自在。赵涟从来没有害过人,也没想过要害人。圣命在天,她无法选择。
安王并没有流言中那么不堪,虽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里却看得出来澄澈通透,坦坦荡荡,不似他皇弟,满心阴谋,深不可测。
“赵家的事情,我听说了。”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
赵涟抬眼,静静看着他。
“没想到陛下还会继续这门婚事。”他顿了顿:“无论怎样,你以后少走动,宫里的事情复杂多变,王妃要保护好自己。”
赵涟眼里激起一点涟漪,压住心头的酸涩,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