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初年的哲学家王充在《论衡》中记载道,他就学时“八岁出於书馆。书馆小僮百人以上”。而书馆中所授皆为华夏典籍,而教授典籍,接触中原的语言则是不可避免的必然需求了。正因为在书馆中形成了权威汉语的扩散核心,才构成了汉语全面淘汰土著侗台系“吴语”的前提。
汉藏系的“吴语”在江东很快便站稳了脚跟,然而此时的“吴语”依旧和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吴侬软语”无甚瓜葛。相对的,此时的“吴语”,根据当时士人及日本使节的描述,以及现代语言学家的研究,反而倒更接近于今日之闽语,而非吴语。
日本汉字音中的“吴音”是从当时的南朝学去的。但除了全浊声母仍念浊音外,和今日吴语差别甚大,反倒跟今日闽语十分接近。如:
麻韵字读e(同闽南语)不读o(北部吴语):
马,日语吴音be,厦门话白读be,苏州话mo。
齐韵字读ai(同闽南语)不读i(北部吴语):
西:日语吴音sai,厦门话白读sai,苏州话si。
六朝时期日本一共和南朝通使十二次,《日本书纪·雄略纪》记载当时遣使“吴国”,接待“吴国”使者及织工时皆承前朝称刘宋为“吴”。所以这一“吴音”当是吴都建康之音。直至唐宋,日本来往中国的船只,至南也只到今宁波为止,不可能远及当时尚未得到开发的闽地还能从当地学来先进的纺织技术。当时的“吴音”只能是江东之音,只不过今闽音与他更相像罢了,而非今吴音。
中古以来,吴中山歌始见记载。释文莹在《湘山野录》中记载道:“你辈见侬底欢喜?(原注:吴人谓侬为我)另是一般滋味子,永在我侬心子里!”连续两处用“侬”,而都用作人称代词,无一处指“人”义。
今日吴语,以“侬”表示“人”的地域不在今日主流认为是“吴侬软语”的北部吴语区境内,而都在南部吴语区乃至闽语区境内,如闽南语即呼“人”如“侬”。释文莹所记山歌无疑合于今日北部吴语的形式,而被其他汉语众视作“软语”者的北部吴语人群却从不呼“人”如“侬”,换句话说,用“侬”自称的那些人群恰好跟刻板印象中的“软语”一点关系也没有。
东晋语言学家郭璞为《方言》作注时,不时援引当时的江东方言:妳(母)、骹(脚)、涂(泥)、沝(水)、舷(边)、(水母)、粙(稻)、箬(竹叶)、卵(蛋)、馃等词都不见于惯常被视作“吴侬软语”的北部吴语区,而多见于位于浙西南的处衢吴语和今日的闽语。
金庸小说中最为著名的吴语描写,非《天龙八部》中阿碧的台词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