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味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出屋子前只道:“面摊子我还会再开,太阳天明还会再来,人总该得活下去不是?真不行你就去个无人的清净地儿,跟着洌儿沁儿别再回来了,这里人心可畏。”
陈母点点头,把头垂下去。望着关门离开的常千味,感觉又像被扒了衣物一样任鬣狗们羞辱耻笑,含泪疲惫睡去。
第二日面摊子照旧开张,但常千味城里杀人的事一宿传遍,这手上无论怎么洗可都带着鬼魂,做出的面谁又敢吃?乡里乡外的人路过只是驻足远眺摊子里的常千味,他和无事人一样,在那里揉面擀面抻面。
有不晓事的人去了说要面,却给路人拦住,悄声说:“他昨儿个打死了人,手上尽是鬼魂,你吃的下去?”“他这是给自己做最后一口面,就等官府来抓他!”“他怎么不跑?”“跑?能去哪里,若是平头百姓就算了,可他这做面手艺,出了城也有人识他!”
常千味全当没听见,兀自揉面擀面,还给陈沁陈洌讲些手法。陈沁火气压不实,突然故意往路上泼油污脏水,那路人们纷纷躲散。没躲去也只能嘴上小声骂,都怕常千味一拳再打死人,连忙散去,面摊子这么多年难得寂冷下来。
不多时,乡外一阵破裂马蹄,常千味叹口气,只道:“你们在我这学了这些年,该要出师了,沁儿有不懂的就问你大哥,洌儿,你不懂的只好全靠悟了,你比我脑子要好使。咱们在一起,我不敢说你们在我这能过的多快活,但有了手艺至少不怕饿死。出去莫说我名字,师父臭了。还有,答应师父一件事,务必要护好你们娘亲,可动手但万不能下死手!听到没……”
二徒不敢说话,陈沁则搂住师父偷偷抹眼泪。
“常千味何在!”摊子外一人手提大刀,两眼如鹰,跨在朱烈大马上,后面又跟四五人,都提刀驾马,戾气腾腾。
“怎样客官,吃面?”
他大刀横劈,一刀斩断撑摊子帆布的木架,呵斥道:“常千味,我们老爷唤你去拜见他!”
“你们老爷?”
“莫装蒜,宋家三爷就是我们老爷,你要不从,我们这就斩你抵命!”
常千味回头看了二徒一眼,“别忘了我讲的,护好你娘亲!”
常千味刚走到那提刀人的马前就被他逮住领子直接拎起,“过来吧你!”这几人连连嘘声,驾马咧嘴怪笑,而常千味被这怪力提起,像是一群猎人提着所抓猎物。几匹骏马越过街头,车人纷纷避让,看到常千味这般狼狈样也都跟着笑起来。
“那不是常千味?”
“他怎么给吊起来提着!”
就这么让路人们笑了一路,那怪力男子抛下他呵道:“滚进去,三爷里面伺候着你呢!”
他被丢在醉云楼前,这醉云楼和如是馆所差不远,那宋九枫好远便望到了这个原来的大户,那时怎样的威风如今都给宋家人踩到脚下。这里是城里顶奢地段,财神爷的风水地,大户富贾的极乐世界。可如今一个常千味,赌的也不赌了嫖的不嫖了吃的不吃了,纷纷露个头想看看昨日杀人名声再满城的常千味。都吃过他的面,可到头来他再有钱也不过是个面摊子的掌柜,在大户前他活像条饿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