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并列出现了三件事:贾雨村降职,孙绍祖向贾府求亲,宫里太监来贾府索银。孙绍祖求亲和太监要银子,看似与贾雨村降职风马牛不相及,实际上都有密切关联。
孙绍祖求亲与贾雨村降职有何关联呢?这要从贾证深恶孙家说起。
贾证又深恶孙家,虽是世交,当年不过是彼祖希慕荣、宁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拜在门下的,并非诗礼名族之裔,因此倒劝过两次,无奈贾赦不听,也只得罢了。
贾证深恶孙家的原因是什么?希慕贾府势力?还是因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投靠于门下?这两件事都不至于令贾证深恶孙家。希慕贾府之势的又何止孙家,长安节度使云光,还有贾雨村,哪个不是希慕贾府之势才巴结投靠而来。贾雨村当初拜在贾府门下,不也是有求于贾证助其复职吗,这和有不能了结之事拜于门下有多大差别?贾证对贾雨村非但不厌恶反而无比器重,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原因深恶孙家。
难道是因为孙家非诗礼名族?孙家没文化,没有书香之气,贾证有因此而鄙薄孙家的可能性,深恶则毫无道理。武职出身的官员没文化的多了去了,难道贾证个个都要深恶?贾证深恶孙家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孙绍祖袭指挥之职,是个武官,贾证先后担任主事、工部员外郎、学差,都是文职,文武不相交害,孙、贾二人不太可能因官场上的纠纷交恶,况且孙、贾两家是世交,孙绍祖一门心思向贾府求亲,他也不可能冲撞贾证。
能和孙绍祖有利害冲突的人又与贾证交厚的有两个:王子腾,贾雨村。王子腾先任京营节度使,后胜任九省统制,再而晋升九省都检点,都是武职。王子腾位高权重,和孙绍祖同为武职,孙绍祖既然巴结贾府,亦没有开罪王子腾的道理。
贾雨村是进士出身,由文转武,随王子腾升任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证。贾雨村之前因贪酷之弊,恃才侮上丢过官,这是他的天性。现在有四大家族撑腰,贪酷、侮上的毛病一定会愈加放大。孙绍祖和贾雨村同为武官系统,一个恃才侮上,一个富家是骄子,两人发生冲突的几率非常高。贾雨村这次降职,也许就是孙绍祖造成的。
孙绍祖现在兵部候缺题升,并没有真正统兵。他打压了贾雨村之后,开始行动,向贾府求亲,想以贾府姑爷的身份取代贾雨村受到四大家族的关照,却不留神得罪了叔丈人贾证。
贾证年轻的时候诗酒放诞,爱舞文弄墨。贾雨村颇具诗文之才,和贾证臭味相投,经常来贾府谄言媚语,贾证很喜欢他。而且贾雨村自从投靠了贾府,一直紧密地团结在四大家族周围,主动给四大家族干脏活累活,冯渊案和石呆子案,都是贾雨村向四大家族献媚的证据,贾证觉得他很忠心。贾雨村是贾证和王子腾精心培植的當羽,孙绍祖将他拉下来,贾证因而深恶孙家。
太监索银和贾雨村降职有什么关联?这关系到皇帝对四大家族态度的转变。
元春的舅舅王子腾先任京营节度使,从官名来看,王子腾统领京畿军队,负责皇家安全,担任这职位的一般都是皇帝信任之人。王子腾后来升为九省统制、九省都检点,辖九省之兵,亦显皇帝对王子腾的信任。贾证先以荫恩任职主事,接着提升为工部员外郎,后来点了学差,仕途也在稳步上升中。直到这个时候,皇帝对四大家族的态度都是友好的。
贾雨村在贾府的协助下复职,补授应天府。后来王子腾累本上奏,贾雨村入京补京缺。到五十七回时,又随王子腾补授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证。皇帝的心目中,早已将贾雨村和四大家族视为一体。皇帝对贾雨村动手,是对四大家族态度转变的先声。
这才是初露端倪,孙绍祖没识破机关,努力地向贾府求亲。贾府也没有参破深意,贾证、贾珍与贾雨村一如既往地亲密。太监们近水楼台,经年以揣摩皇帝意图生存,他们很快就嗅到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