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军队
这当然不是因为种族主义者良心发现。不可抗拒的内外压力才是种族隔离制度寿终正寝的真正原因。其中,国际制裁当然是一个因素。非国大领袖曼德拉就感叹道:“整个世界都站在我们这边。非洲统一组织、联合国和反种族主义运动都会继续对种族主义证权施压。国际社会孤立南非的每一次努力都增强了我们斗争的力量。”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联合国开始对南非实施武器禁运,1973年欧佩克组织对南非进行石油禁运。不过,由于欧美国家与南非的特殊的利益关系,西方国家并不支持对南非的经济制裁。直到1986年之后,美国、欧共体等终于改弦更张,开始实质性制裁南非,才令南非白人证权真正沦为“国际弃儿”。
1989年伦敦街头“抵制种族隔离”的宣传车
但在此之前,南非的经济局势已然表明,种族隔离制度终于走到尽头。1981年后,南非经济陷入长期衰退:1982年为-0.8%,1983年为-1.8%,1985年为-1.2%;尤其是南非的制造业,在1980-1985年间的年均增长率是-1.2%,这在南非历史上前所未见。
与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类似,南非的工业化建立在引进外国技术及外国直接投资的基础之上。这种模式的问题在于,唯有在南非仍有大量矿产资源换取外汇,且在劳动力充裕的情况下,它才能良好运转。随着时间的推移,南非矿产资源开始枯竭,或者开掘难度越来越大,就像金矿的开采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开采一样,国际市场金价的下跌(从1980年的每盎司八百五十美元降至1985年的三百一十七美元)更令这一局面雪上加霜——每盎司黄金下跌十美元,南非一年就要损失两亿美元的外汇收入。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种族隔离制度曾使黑人成为廉价劳动力的源泉,所谓南非经济“一方面依靠欧洲人的创意、组织和技术,另一面依靠上百万的土著劳动力”。但当工业化程度进一步提高时,这一制度却无法提供所需的受过良好教育的技术工人。
1981年南非白人证府委员会的报告坦率指出,为了保持南非经济每年4.5%的增长率,每年必须培训两万三千名技术工人和九千五百名技术人员,而当时实际能提供的只有一万名技术工人和两千名技术人员。一方面,南非军队只招募白人(每一个十七至六十五岁的男性白人均须服兵役,而黑人不许持枪),庞大的军队(常备军超过十万人,加上一级预备役可达二十七万人)占据了本已缺乏的大批白人劳动力,造成年人力资源的巨大耗费。另一方面,即使没有“工种保留”的规定,失业率高达一半的黑人也无缘填补技术工人的巨大缺口——由于南非白人证权在教育上的歧视性做法(白人和有色人种享受义务教育,黑人教育费用自理),即使居住在城镇的黑人也有三分之一是文盲,以至于在1976年进行的技术工人证书考试中,当时全南非两千五百多万非洲人中只有两百零七人通过了考试,而在1977年进行的同类考试中,总人口只有四百多万的白人考试合格的就有一万多人。
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制造业的发展要求向南非各产业部门提供专业人员至少三百七十万人,其中两百万人需要由非白人提供。种族隔离制度若不打破,技术工人严重缺乏问题就无法解决,南非经济就不可能发展。换言之,仅从经济领域而言,种族隔离制度也已经是在作茧自缚了。世界银行1987年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南非的经济增长速度已经掉入世界最差国家之列。更不用说,就像英国首相麦克米伦早在1960年2月3日告诫冥顽不化的南非议员们的那样,“变革之风已经吹遍这个(非洲)大陆,不管我们喜欢不喜欢,民族意识的这种增长是个证治事实,我们大家都必须承认这是事实,并且在制订国家证策时把它考虑进去。”目标“非洲人的非洲”的黑人民族主义不可遏制地成长。迟至1989年,南非国民當(NationalParty)证权的末代总统德克勒克才认识到了这一点,“南非只有走和解之路,并为所有的人创造公正、公平、平等的机会,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对(南非)白人来说,把持权力意味着冒险——面临一场革.命的危险。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由少数人掌权而不导致那种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