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也真是的,一个人把话都说了,你没有意见,我可有许多意见。”我也板起脸说。
我舅舅说:“你提意见?施不得,施不得呀,你今天给他们提了意见,明天他们就给你穿小鞋,舅舅我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就说“四清”那时,农民和农村干部那么苦,还要我从中挖出敌人,我不忍心,下不了手,在向上级汇报时,我提了意见,想不到引火烧身,上级说我阶级斗争立场不坚定,证治敏感性太差,自己差一点被打成反革.命分子。”
我舅舅热情再次高涨,正说的起劲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手机,他回到了现实,说:“你张阿姨来电话了,我得马上过去,她在这小区旁边的如家快捷酒店等我,家访的人一来,我都把我自己的事都给忘了,这次来找你,是为了我和张阿姨的事。”
“张阿姨,哪个张阿姨?”
“是我的女友,其实是老朋友,是你干表弟他妈。”我舅舅说。
“什么?舅舅,你再说一遍。”我惊呼起来,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记得我刚参加工作那年,我舅舅差点由于生活作风问题而断送了证治生涯,亏他证治觉悟高,经过历次证治运动的锤炼,立场坚定。
我舅舅给人作媒,撮合了一对鸳鸯,吃上了十八顿半。我老家有一风俗,凡作媒成功,新人家里要请媒人十八顿半饭。吃了十八顿半后,我舅舅以为大功告成,高枕无忧,等着吃满月酒,剃头酒。岂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新郎性功能有问题。本来进洞房之后,夫妻间的事就与媒人不搭界了,偏偏新娘一根筋,确信“冤有头,债有主”,一定要我舅舅“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我舅舅以当时的标准也算是个“高富帅”,与演杜丘的高仓健有一拼,当时四十多岁,新娘二十七八,属大龄女青年,有朋友得知此事之后,都调侃要我舅舅亲自动手,要他“好事做到底”。我舅舅却当真了,怒嗔道:“你们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推啊!”当然,他没有对新娘亲自动手,而对新郎亲自动了手,亲自领着新郎四处求医问药,还亲自配制壮阳酒,在自己身上做试验,搞得我舅妈跑到我娘那儿诉苦:“大妹子,你大哥疯了,成了一只猛兽,我受不了了,你帮我去劝劝他。”让人啼笑皆非。
功夫不负有心人,过了半年,新娘有喜了,又过了十个月,一个大胖小子降生。夫妻俩为了感谢我舅舅,就把儿子做我舅舅的干儿子,我多了一个干表弟。后来,我这干表弟越长越像我舅舅,让人浮想联翩。
我舅舅的手机又响了,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直愣愣地盯着我舅舅,这个干了一辈子文书工作的男人,到了晚年却不能如心所愿地书写自己的人生,我悲从中生,说:“舅舅,你要我做什么,尽量说,外甥我愿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我舅舅看看我,说:“小佬,说实在,我也没几年好活了,我只要你与你表兄说一下,他最听你的话,劝劝他,成全我吧,让我和张阿姨结婚,我可以净身出户。”说完,他拿起手机,边接听边走出家门。
我拔腿追了出去,送我舅舅去酒店,顺便看看他的女朋友——我的后舅妈,尽管她是我干表弟的亲妈,我们却从来没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