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月华相处了一年多,也就是我到云岭的第四个年头,就在我下定决心准备表白时,可以调走、可以进入城区的机会来了。那时我庆幸,幸亏我没有表白,我可以不用负责,轻松地就离开了,可我知道我是落荒而逃!走了就走了,我再也没有联系、过问过月华。此一时彼一时,我不需要联系而自找麻烦。我心乱如麻!
城区的姑娘顾盼生辉、妖冶多姿,各种可爱让我眼花缭乱,迷乱了我的心智,我为何还要过问月华。我走了就结束了,为何还要像李默离开了,还放不下,竟然就娶了素琴,买户口、临时工转正式工费了多大的神啊!
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了,可云岭一直在我梦里,月华那贼亮贼亮的眼睛一直闪耀在我的心里,而且恐怕还要闪耀一辈子。回想月华的善良,总是让我羞愧得像做了贼,总像被人剥去了伪善的面孔,像被赤条条地扭送到大庭广众中那样羞愧。每思及此,我就羞愧得不敢深想。我和月华的相处,只是卑鄙地用一个姑娘的美丽和美好性情打发我身处乡村野地时心灵的荒芜和孤独。
几十年来,我总是想,月华后来到底怎么样?婚姻、生活、儿女都过得好吗?我不敢明目张胆,只能不动声色地旁侧敲击,打听月华的情况。而知道了一条条关于月华的宝贵信息后,我就像上瘾一样从不满足。这条探秘之路贯穿着我这几十年的岁月,我一直乐此不疲,像喝水却越喝越渴,越渴越要喝。
几十年的思念,哪比得上故地重游时睹物思人的黯然神伤。我甚至没有勇气将车开到白皮松下。往事清清如水,流淌过我的心田,润泽着我荒漠一般的心。即使我恨恨地决定,下辈子再不做这傻逼事,再不做这羞先人的事,可顶个屁用。我从来不相信下辈子,我只相信我这辈子为了所谓优越的工作环境,愚蠢地放弃了真爱,一辈子虚伪地活着,一辈子问心有愧地活着。我只知道这样真不值当,所谓优越的工作环境,时过境迁,真的算个屁。漫长的一辈子,心里蚀骨般的疼痛让我时不时像猫爪一样难受!我以为我精明聪明,岁月告诉我,我实则是十足的傻逼。一辈子的牵念,其实就是一辈子的撕心裂肺。韶华易逝,真的是唯真爱永存。
我对儿子说,看了难受,儿子只能以为我心疼树。可我知道,我心疼树,更心疼过去的岁月和一生的爱。白皮松我不敢去看,那个镇上我也不敢去。自从当初离开,越想越害怕,不知去了是什么样的情况。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儿子返回了,满头的汗水,T恤湿透。我打开后备箱,提溜出一箱纯净水,把儿子拉出车,给他抹挂掉T恤,按下儿子的头,拧开瓶盖,将五瓶子温水淅淅沥沥地浇洒在儿子头上和背上。
顺着乡村水泥公路,我驱车向着北边的云岭奔去,儿子倒是一句话没说。我知道儿子一定在亟不可待地在网上发送有关白皮松的照片,发表他个人深入前线的感受。他第一时间深入实地、亲临现场的照片发到网上,一定会引起举世瞩目、空前围观和众说纷纭,而这些都这会让他像打了鸡血一样地欣喜若狂。现在的人们为了吸引吃瓜群众、达到围观的效果,都在处心积虑地造势。
儿子一声喷嚏,我赶紧打开车窗,热浪轰地扑进车内。儿子身上水淋淋,空调开着,可别感冒啊。
我们驱车来到岭下。本来想着入乡随俗,找个村民的院子寄存车子,徒步上岭,可我欣喜地发现,上岭已经有了还算宽阔的沙石路,虽然坑洼不平,乱石凸出,但目测,我的越野车上岭应该是轻轻松松地。想当年那是什么路啊,上岭就是一尺宽的小路。
“停、停、停”。儿子的忙碌或许告一段落,他命令道。
我将车停下,等待儿子说话。
“您这是要去哪里?干什么?去打猎吗?可你没带猎枪啊!你不能一言不发,信息不对称啊!我黑打糊涂给你上山入伙啊?还是要上山找个寡妇把我许配给人家?看我多帅气!你说你,说的是来看树,来了你不看。按说这树我也看了,你却不往回返,却要上山。上山越野啊?你看着这山高的,你开过这种山路吗?你这车我敢坐吗?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我还要用余生造福人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