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王八蛋。”
过去的三十一年,赵兴一直这么认为。
赵兴被抽走了魂,没在玫子身后,没在新娘旁边,没在婚礼现场,没人知道在哪里。
时间一点一滴的淌过去,像割腕自杀的男人滴下的血滴子,麻木又令人沉醉。
再清醒过来时,赵兴看到自己已经坐在了刚装修好的新房里,身边坐着已经脱下了秀禾,换上淡粉色睡衣的新娘,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若隐若现的眼熟的黑色蕾丝贴在胸前起伏的双峰上,微微收缩,又隆起,甚是晃眼。
突然下身一紧,他的大脑充血了一秒,迅速吻上眼前这张粉红色的嘴唇,将新娘翻在身下,闭上了眼睛。
手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个有些许陌生的身体,它在轻轻颤抖,但没有停下,勇敢地、带着几分冲动地朝着它该前进的部位游走。
风从没有关严实的窗户里吹进来,冲淡着屋内旖旎的气息,但无济于事。
赵兴始终没有睁开眼,他的脑海里只有那个微微跳动的黑色蕾丝,随着心跳一起,加速,加速。
新娘的手搭了上来,在他的背上抓出红色的印子,声线搭着湿热的气流钻进他的耳朵,他的鼻孔,他脸上的毛孔。
浑身燥热起来,他的身体和这屋里的空气一起升温,在某个平衡处达到最高点,他兴奋的轻轻战栗,却忽的一震,脑海里的黑色蕾丝有了主人。
缓下来,极其温柔,极其痛苦。
因为他看到,那蕾丝的主人是玫子。
顿了一会儿,新娘的气息渐渐平复,一双玉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胸口,在乳晕中间轻轻打着旋,趴上了他的肩膀。
赵兴却拿下那双手,翻了个身。
“睡吧,累了。”
留下新娘一双惊愕又气愤的眼睛在夜里发着光,还有手心里炽热的疼痛。
玫子坐在床前,看着窗外远处明明灭灭的灯光一朵一朵暗下去,努力的吸一口气,让烟头再亮一秒钟。
手指不停地触摸着手心里的某个位置,试图将烟蒂摁在上面的疼痛感同身受。她没有思想,因为没有力气,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就一根接着一根的把烟抽到头,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她觉得她应该哭一场,至少应该显得悲伤一点,像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歇斯底里的乱哭一气,最好是在下着大雨的夜里,偶尔会有汽车经过的公路上。
可是夜空晴朗的很,星星们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看着这座城市,这个世界,这群沉睡的人。她眨巴眨巴眼睛,也是干涩,哭不出来。想站起来歇斯底里一翻,砸点东西吧,或者给赵兴打个电话乱骂一通,这么想着,感觉应该很过瘾很解气,却没有力气。
然后顺便也想到,她好像也不是女主角,女主角是今天婚礼上披着白纱的那一位。
默默的算着,十七、十八、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一岁,十五年。
玫子憋了一把,长长的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天慢慢泛起白色,玫子挪了挪发麻了的胳膊,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进卫生间。水龙头被拧的粗暴了些,可能有点不满,哗的一声一泻而下。
温度不够,腾不起水雾,镜子很冷静,映出玫子发黑的眼圈,一眼望见这不知熬的第几个通宵的姑娘,哦不,女人。
镜子是了解玫子的,洗手台也了解,柜子和书桌也都了解,她的习性,她喜欢的烟的牌子,她工作的时间,她发脾气的原因,她骂人的口头禅,她讨厌的对手,她爱的人。
她觉得奇怪了点,往常熬了无数个夜,为什么偏偏昨晚长出了这么多皱纹。
又马上想到,她三十一岁了,竟然三十一岁了,终于三十一岁了。
皱纹来了,财富来了,前程来了,那个让她妄想十五年的少年没来。
他长出青色的胡须,颜色在岁月里变浅,扎了别的姑娘的脸。
罢了吧,罢了。
玫子这样想着,走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安眠药,把剩下的最后两片吞进去,慢悠悠的走进卧室,关掉窗户,拉上床帘,空调开到二十八度,重重的躺在床上,伴随着楼下时有时无的汽笛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