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再醒来时也许就什么都忘了。
赵兴是被妻子叫醒的,饭做好了,冒着殷勤的香味儿在餐厅等待着男主人的光临,他揉了揉肿胀的眼睛,湿湿的,在枕边摸到一片冰凉,愣了一下。
妻子适时的开口,你一直有晚上睡觉流眼泪的毛病吗?
赵兴打着哈欠,没吭声,坐起身,努力的回忆着梦里的情节。
记不起来了,怎么努力都记不起来,他恼怒地锤了下脑袋。
“好了,赶紧刷牙洗脸吃饭吧。”
妻子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出门,走时眼底落下了一层灰。
赵兴又回头看了一眼湿了大片的枕头,起身穿衣服离去,空气打了个漩涡,又深深的把空隙包围起来,密不可分。
饭桌上妻子缄不作声,只顾低头吃菜,赵兴倒有了些兴致,夸赞她的厨艺,青菜做的淡而有味,沁人心脾,比玫子那丫头强多了,玫子天生就不是做饭的料。
妻子却抬起头来,“玫子是谁?昨天婚礼上叫你出去的那个女人吗?”
赵兴自知说错了话,不再吭声,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要懂得轻重。”
妻子也是个聪明人,只此一句,不再多说。
赵兴草草地扒完了饭,擦了擦嘴起身到阳台上抽烟,今天凉爽得很。
妻子在默不作声的继续吃饭,玫子在那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做着梦,一地烟头凉了,星星褪去,云一片一片的遮住天空。
赵兴看得见云,错过了星星。
玫子看过了星星,没等到云。
这样惹人讨厌的丑陋东西,让人错过,让人空等无期,让人流干眼泪。
它有个极有诗意的名字,有时也血腥,叫生活。
一支烟抽尽,赵兴转头看见妻子正收拾碗筷走进厨房,客厅里残余着早饭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孔和大脑。
突然觉得,一场梦结束了,另一场又开始了。
再见到玫子时,赵兴的女儿刚学会走路,在商场哇哇大叫地伸手够巧克力吃。
他一边哄着女儿,不可以吃哦,牙齿长蛀虫了会很痛的,一边莫名的突然想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推着推车走过来的玫子。
她显然也吃了一惊,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几秒才绽放完整。
“啊,有女儿了,好漂亮。”
“哈哈,小孩子都长的讨人喜欢。”
“我记得我以前也特别想生个女儿来着,小公主一样。”
“是啊,那时候你天天跟我念叨……咳,结婚了吗?”
赵兴迟疑地看着玫子,期待掺杂着犹豫,就那样看着她。
玫子没有抬头,目光停留在他女儿身上,小姑娘也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阿姨,充满了好奇,忘了哭闹。玫子倒没有迟疑,想也没想就回答说,没有。
赵兴愣了一下,看到她眼角的皱纹,有些心疼,又觉得这心疼无济于事,甚至有些混蛋。
玫子抬起头来,笑着看他的眼睛,“出去走走?”
暮春了,傍晚的广场上到处都是奔跑的孩子和跟在后面的家长。
“女儿叫什么?”
“赵瑰。”
“哈哈,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我?”
玫子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打趣的说。
“是啊。”
然后突然的,两个人尴尬的沉默了起来。
玫子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妈妈呢?”
“离婚了,女儿刚出生就分开了。”
“一个人带挺辛苦的吧。”
“嗯。”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都在思考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