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她说,再等一等,我马上就要搜集好证据了。
她问我,“怎么呈递给圣上?”“如何防止被李相发现。”我说,“父亲有位跟了他多年的手下,到时由他亲自将奏章呈递给皇上。”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我,“假如真的扳倒了李相,你赎我出去,然后呢?子清哥哥,你我都知道,我不可能从赵家正门进入,你也知道,我是不愿为妾的。”
“总会有办法的。”我安慰着她,更多的是安慰我自己。
新年到了,除夕那夜,我去了红袖招,找校花。
这个年不大太平,前儿有个御史上书弹劾李林甫,奏折还没摆上圣人的桌子,这个御史已经被安了个罪名送进狱里去了。
校花温好了酒,与我小杯对酌。校花握着酒杯,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子清哥哥,那个御史的事情……”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其实可以韬光养晦,待到风头过了,再徐徐图之。”
“我担心的是你。”
她愣了一愣,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
“子清哥哥,校花这一生已经被李家的人毁了,校花不想让子清哥哥的一生也被毁了。”
“校花,倘若只是在李林甫手下苟活,一生不也是被毁了吗?”
校花不语,只再次与我碰杯,就着窗外的月色,饮下了那杯酒。
天上还只是挂着月牙,就那一点点的清辉,照着整个长安城,今天是热闹的一天,或许也不需要月光,不管怎么变迁,总有人在热闹着的。
天宝八年的上元夜,长安城里花团锦簇,灯火通明,校花邀我去摘星楼一聚。申末酉初,天将将黑的时候,我换上校花最喜的月白色长袍,上面用白色丝线夹杂着金线绣出了牡丹一朵朵。这几月我遵从爹爹的嘱托,搜集李相的罪证,等到李相被扳倒,或许我就能把校花救出来。
我翻身上马,一路疾奔,余光中看到东西两市的摊贩们已经摆好了货摊;绣楼上人影绰绰,谁家的姑娘正在梳妆打扮;宫墙上挂起了宫灯,爱斄沉的宫墙上是一团团晕开的红影;河边一艘又一艘的游船亮起灯火,觥筹交错,吟诗作对,混杂着歌女的琴声歌声,便是盛唐的乐章。
到了,我下马,店小二引我来到攀月雅室,校花早在里面等着我了。
校花今日很美,是我不曾见过的盛装。她一身杭缎制成的绿色襦裙,上面先用暗绿丝线绣出了牡丹底纹,接着又是浅色丝线绣上了她最爱的白梅,更别提袖边裙角处密密的暗纹,还有与之相陪的环佩。她站起身,就那样笑着看着我。我有点不安地朝周围看了看,校花解释,李府有宴会,李岫不会过来找她。她给丫鬟下了药,让她没办法跟过来。我还想着校花不怕丫鬟醒来之后乱说,校花示意我进屋坐下。
我随她坐下,微风吹得烛火一晃一晃的,明暗之间,我看见她额间的花钿和明媚的笑。
她看我愣了神,笑了一下,说:“这是我娘之前给我准备的嫁衣”,刚刚亮起来的眼神又暗下去了,“可惜也就只能在今天穿了”。
我心一动,握住她的手,她惊了一下并没有避开。“不会的,等过几日家父将罪证提交,扳倒李家,我便有法子将你赎出来。”
她眼睫一动,将手抽出来,拿起酒杯为我倒了一杯酒,“先来尝尝这酒菜,看合不合胃口。”她又拿起筷子为我布菜,我有时会想,要是当年风平浪静,会不会现在,她便是我的妻,我与她在这夜里品酒尝菜,吟诗作画。
酒过三巡,她面带酡红,抱起了她的琵琶,“三郎,我给你弹一曲吧。”
我说好,放下酒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