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不搭话,覃先生坐到床上,看看静音的电视机,又看看我:“这电视机就是这样,一会有声音,一会没有。烂电视。”
“没事,我不怎么看电视的。”
“等哪天有钱我就去换一个。我给你说,他们都羡慕儿女双全的人,其实我一点都不羡慕,我也有个儿子,只不过死得早,大儿子小时候去河边游泳,尸体飘到下流才被人发现捞起来,人都泡烂完。”
“前妻在家哭了一个星期,后面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也没让她好过。所以我说,人没钱不能生娃娃啊。”
“你打算回老家吗?”
“除了我死,要不然我是不会回老家的。”
“吃饭了!吃饭了!”女室友走进来嚷嚷道,
“对对对,先吃饭,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我就不吃了,我家里面还有事,我先走了”我佯装着礼貌的笑容站起来看着他们二人。
“不行!你是不是嫌我们菜不好,嫌我们这种人脏?”我罕见的见到覃先生发怒地样子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
“既然来了,就吃点吧,这也是我们的心意,你不会把我们的心意就这样丢在这里吧?”
“那就麻烦你们了。”看着他们的热情,我又坐回了炉边。
“你喝酒吗?”女室友在我左手边问我。
“我不喝,喔酒精过敏。”我礼貌性的笑道。
“老天不让你喝酒就没办法了。”右边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
饭局中,覃先生只顾着边吃边喝时而看看电视时而看看炒锅。女室友主要就顾着放菜进锅和给覃先生夹菜。我呢,只顾着吃饭。
饭后覃先生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起身后上半身直接倒在了床边,女室友和我把覃先生扶正到床上。
“今天,招待不周,您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会,你们招待得很好。哈哈。”
“他能遇见你,是他的福分。”女人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珠子深情️盯着我,我想那双眼睛,是这个不怎么会说花话的女人最真诚的道谢方式了。
“没有,我遇见覃先生才是我的福分吧,我第一次被派出所表扬,就是因为覃先生呢。”
“这件事情他也给我说过,他回来吹嘘了好几天呢。”
“你也听他聊到他的女儿了吧,他一直觉得他女儿生下来没过上什么好日子都是他作为爸爸的不负责,当他知道他女儿嫁给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后,他就变得寡言少语了,但今天是例外。”女人把眼睛转望向床上,与对我的感激之情不同,此刻的眼眶里充满了溢出来的柔情与怜惜,这股柔情从眼框溢了出来轻轻地飘向那个男人的床上,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我望瞭望床边,床上发出阵阵呼噜声睡得像死猪样的男人,很难将他与这些人生的痛苦联系起来。
“您和覃先生是什么关系?”
“啊,我也不知道诶。他没给你说吗?”
“他说你们只是室友的关系,我是不怎么相信的。”
“他说的没错,我们就是室友的关系。”薄薄的嘴唇好似费了好大的劲般才把这句话从嘴里放出来。
“只是时间不凑巧吧,所以只能当室友了。”女人对自身命运的叹息化作一句不凑巧便打发了。
无法仍受尴尬局面的我也该到了离去的时候“既然覃先生睡了我就不打扰了,就先走了。再见。”
“有空再来。”
“会的。”
我走出了那个乌漆麻黑的洞,抬头看了看被房屋挤的只剩一小缝的天,很难想象在那狭小房间里的几个小时我居然听完了一个男人的半辈子,一个男人几十年来所经历的痛苦就这样轻易的道来。走在居民区里面,垃圾堆和臭水沟的恶臭已经把清新的空气排挤了出去,它们作为这里的王在向我这个外来人宣示主权。不必多想,我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回到桥上,还是几堆人围着几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