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外面……”
我按住仙凤的肩膀,让她在床上坐下。重新拿上手里树枝子,蘸着屋前的水沟里的墨,在墙上画着字。
“除了这屋子里面的事,别的和我们都没半毛钱关系。这宅子里的人要你死,你根本活不过明天,何必上赶着找死呢。”我冷哼一声,“哎呀,笔没墨了,不写了。”
仙凤这才安静了下来,但那双似着了墨的眸子仍旧不停地,慌乱地动着。
老夫人又来了,依旧怒气冲冲,许久不见,双鬓好像染了不少旧年代的霜。
“妈妈,您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屋里脏,就不请您坐了。”我身子都没起,但总觉得失礼,于是把鞋子穿上了。
要不是被人架了出去,我是不愿意出门的。但是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沈家就是这样把我娶进门的。难得的是,沈先生在。今日他不再是长袍一身,而是西装笔挺地站在雪地里,半背着手,好不英俊。
被埋在雪里的,是沈家大少奶奶。她面容温婉,全身赤裸地躺在雪地里,睡着了一样。她的身下渗着一张血床,顺着蜿蜒的印迹,一直流到了那边的河里头去。
最抢眼的,要数诗婉头顶上插着的那支碎花步摇,从墨色的发间穿过去,又从脑门的另一头穿出来,混着一些脑浆。
“大少奶奶真是不该,活着体体面面,死了却是这副模样,可惜啊。”我摇摇头,欲走。
“慢着。”
我长呼一口气,看样子,这锅我不背就又是错了。
“诗婉头顶上的步摇,你应该认识吧。现在怎么好端端地跑到她的头上去了?”
“呵,从胭脂苑搬出来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带。老夫人若是不喜欢我,大可让沈先生把我休了,何必费此周章呢。再不然就叫来警察,查查到底是什么人把这脏水往我身上泼。我虽然是个戏子,但琴棋书画样样不比大户人家差,杀人的勾当,我才不屑做。”
这时候沈先生终于站出来说话了,不然我总觉得那里站着一个死人。
“妈妈,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交给我来办。我先把胭脂送回去。”
沈先生揽过我的腰身,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踩在雪地里,前面的人没有灵气,身后的人也没了魂魄。两只鬼就这么一前一后飘着,谁也不说话。
眼见到草房子了,我拿下他的手。
“你信我吗?”我问他。
他点头:“怎么会不信,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平息一切过来接你。”
“那你再问我。”
“问你什么?”
“就刚才的头一句。”
“你信我吗?”
我笑:“我不信。”
过了一阵子,沈先生托仙凤送来一个雪白色的小盒子,外嵌着宝石,小巧得很。我接也没接,就让她随便寻个地方放下。
其实,我对老夫人撒谎了,从胭脂苑出来的时候,我还带了一封信。从拿到它的那天起,我就每晚拿出来看一遍。
城里早就开始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了,沈家招了祸水,从四少奶奶嫁进沈家,还没到正月,就连着死了两个,要么是这戏子命硬,克死了同门的姐姐,要么就是骨子里头带邪气,大抵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每天在这杂草丛生的后院待着,也算是讨了清净,任他们怎么说,都传不到我的耳朵里。沈先生每天都叫仙凤送来一份元宝糕,那是我在园子里的时候就常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