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他一路疯玩疯耍,卖力的我一路埋头苦学,抬头,总能看到他阳光般的微笑。如果不是强子哥,我一定会觉得那是嘲笑,嘲笑我愚不可及才需要每天那么埋头苦学。可正因为是他,让我觉得那微笑,更像是鼓励。就像小时候我跟着他在一堆臭小子堆里玩,跟着他们爬树怎么也爬不上去时,他们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强子哥从树上秃噜下来,用力地把我推上去。
天遂人愿,那年的中招,强子哥我俩都考上了县城里的重点高中。青春期的羞涩,让我没再大大咧咧地黏着强子哥了,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再想到大人们曾说的”给强子当媳妇“的逗乐时,不禁会耳根发烫。懵懵懂懂间,我知道了什么是喜欢。
十五六岁的强子哥,已长得有些高大,身材也有了些许魁梧。脸上早退却了小时那可爱的婴儿肥,方正的脸庞上轮廓鲜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让我每次看到都觉得它会传情说话,而更会说话的是那张嘴,情商极高的他,就凭这张嘴简直能说得老少皆欢。
那个暑假,他经常在晚饭后到到我家乘凉聊天。也是那个暑假,我开始觉得我们都长大了许多。他坐在我家院子里,月亮的清辉洒满小院,他就那么坐着,侃侃而谈。大多时候是他在说,我在听,听他谈天说地,议古论今。我好奇于他咋知道那么多,他笑着说“傻丫头,你以为我只会玩啊!你在刷题的时候我也没闲着啊!要不然怎么刚好是我陪你去读高中呢”。虽然不见得是陪我读,其中也有他父母的殷切希望,但听他那么说我还是觉得很幸福。我爸在家的时候,他便和我爸相谈甚欢,以致于我爸竟然决定,开学他都不去送我了,让强子哥骑自己车载我去。
也正是那个暑假,烙下萦绕我半生的青春印记。月光下的小院,他就那么坐着一直说,开明的父母,也任由着我们就那么坐在院子里,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山南海北地聊着天。我摇着蒲扇,感受的夏夜的清凉,时不时听到脱壳的知了一声清脆的鸣叫;直到妈妈说“很晚了哦,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下地干活呢”,他才起身。我送他到大门外,他说:”不用送出去了,不然我还得把你送回来。”我说:“那好吧,那你走吧,我回了。”当我转身时,他却冷不丁给我一个拥抱,从小到大,这不是第一个拥抱,从树上下不来时,他抱我下来过;一起去看露天电影,被前面的人挡住了,他抱着我看过;小学被别人取笑时,他一把抱过去说:”笑什么,就是我的怎么了?哪个再笑我揍扁他!“结果他被一群人揍扁了......可对于青春期的我来说,这样突然的拥抱,还是很意外。他在耳边轻声地说:”米粒,我们能一起去上高中,我真的好开心。我们以后还要一起去上大学,要加油哦!“然后他的唇落在我的额头,我的脸滚烫滚烫。这于他,竟成了那个暑假里,每晚的分别仪式。
很多年以后,妈妈曾对我说,也就是暑假,她和我爸商量,等强子哥我俩高中毕业,他们就张罗找人说媒提亲的事。当我多年后听到妈妈这么说时,我不无遗憾地感叹,为什么不早说呢?
九月的北方,天气已然凉爽,斜坐在28自行车的后座上,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如山一般为我挡住所有迎面而来的风,我不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有一丝滚烫。空气中回响着车链声和他的口哨声,一路无话,却情难自已。
高中生活远没我们想像得那么惬意,甚至更糟。扑面而来的科目、从早排到晚的课程表、再加上班主任老师天天洗脑般的训话,让我觉得读完高中如果没考上大学,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无地自容了。于是几乎所有的时间和心思,我都用来学习,就那样,还是让本就不太聪明的我觉得疲于应付。而机灵如强子哥,能言善辩,思维敏捷又博览群书,被老师点名推选到文科班。我俩的相处,就只有每个月一次的回家路。坐在他的身后,看他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高谈阔论地说个不停,从班里的逸闻趣事,到《半月谈》里的时事证治,我打心底里喜欢做他的听众,我甚至不无崇拜地对他说:“强子哥,高考你报证法吧,我都等不及想看你当律师在法庭上力辩群雄的模样了!”。他则依旧自信满满地说:“没问题,你等着吧!”然后得意地吹着口哨,飞快地骑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