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在天幕的中间,洒向人间的清辉带着几分凉意,这是附近最人迹罕至的山头,在这个孤单人影站立之处是一大片绿草,伴着清辉,伴着和风,摇曳着,其实附近的人都知道这片草丛,可说不出来,却从未有人在夜里去接近它,似乎这里存在着这片地方只是人们心里的一个秘密,他已经盯着这片月下草地很久了,风吹过草丛的轻微响动令他想起了很多,他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在靠近,他的脚步声很多年都没变,左脚重,右脚轻,靠近了,他回过神,轻飘飘的带着静默的口音说着:“我知道你会来。”无声,风吹过,声音异常清晰,轻叹口气,他觉察出了异样,嘴巴却快于思考,“你是谁?”他看不清他的样子,可他分辨出那是一副很年轻的躯体,他思索着,念头里猛然跳出一个人,一个在早上盯着他的人,“你这算是背叛师门了吗?”人影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感受到他的眼神,对方却未多考虑,直接进入主题,“我听到了一个故事,拦下了该来的人,我想听听故事有没有令一个版本,一个危险的版本。”他真的笑了,放声在这片静谧之地大笑,肆意的笑声中穿插进了几句质问:“那你是不是该先叫声师伯,然后把听到的故事告诉我一下,那个美丽的故事。”草静了,人静了,那道身影讲起了自己听来的故事。
雪,覆盖了这片地方,白,成为了这里唯一的颜色,陆振刚守在这里很久了,他面对的不仅是师傅冰凉的尸体,还有那簇鲜艳的红色,他不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他的意识还停留在那张惊慌逃走的脸上,那是他的师弟,一个曾经雄心勃勃说要要超越他和师傅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陆振刚跟着师傅学木雕的时间已经有两年了,他总爱问同一个问题;“师傅,咱们卖木雕是为啥?”在这时候,师傅总会停住手里的刀具,望向在庭院里忙活的他,说:“为了救赎!”他一向认为这是师傅在不挣钱的前提下,给自己的一个借口,毕竟,他是为了钱才来学的木雕!师傅总是很仔细地端着完工的作品,来到买主家里,带着脸上对作品的骄傲,把钱收回来,师弟出现的那天,师傅刚刚给镇上的王大虎做完一尊木佛,陆振刚清理着屋里的木屑,一心盘算着接下来几天那笔丰厚报酬的用处。门声响,师傅的脚步声伴着悦耳金币摩擦声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小孩子,眉目被泥土模糊的不再明显,瘦瘦的,小小的,不精神的样子总是让人觉得软弱,可扫到他的眼睛,陆振刚仿佛又看到了一团火,燃烧着旺盛的生命力,师傅还想着开口介绍,陆振刚直接摊摊手,说道:“这是你问师妹吧,我可没有意见。”师妹是师傅唯一的女儿,师娘唯一的女儿,可师娘早就撒手人寰了,师傅又宠这个女儿,自然要问问这小姑娘的意见,“春心,出来有新伙伴了!”师妹小小的身影飞快的跑出来,还带着脸上没擦干净的炊饼屑,一双稚嫩的眼睛紧紧盯着旁边黑不溜秋的师弟,手伸出来,拉过师弟想要收回去的空着的手,正经的说着:“走吧,你就是我师弟了!”师傅那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陆振刚至今还历历在目,把钱放好后,看向放下扫帚,一心雕工的陆振刚,陆振刚看不到师傅那担忧的神情,这一刀下去,留在了木头上一处明显的裂纹,陆振刚惋惜不已,他不打算放下手中的雕刀,这物件只剩最后的一部分就成型了,师傅也暗叹一声可惜,光影渐斜,最后一刀也同时完成,这柄如意在把上生着梅花,花朵生在柄上,交互缠绕,延伸到头部绽放出一朵绚丽且完整梅花,可在这朵梅花的花瓣处一道裂缝悄悄地浮现,如同一道疤痕令这朵梅花被分割,那片花瓣也变得摇摇欲坠,师傅看在眼里,准备上前安慰一下自家徒弟,可眼前被小小的黑影覆盖了,他悄悄地站在自家徒弟面前,默默的说着:“如意很好看!”陆振刚险些拿不稳如意,“可它被我毁了!”虽这么说着,心底里还是有些窃喜,那个小小的声音又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梅花!”狭窄的作坊里,明亮的太阳下,笑声一同飞出,向着那个不解的身影,“谢谢!”困惑间,小小的身影听到了这句感谢,听到它回荡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