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列车的过道里找到了一点空隙,盘腿坐下,这是我近二十个小时的奔丧之旅的安逸空间。车箱里熙熙囔囔的人群与我豪不相干,我的大脑里翻江倒海,哥哥的生平点滴在我潮湿的眼眶里晃来晃去。
童年时,哥哥是我心中的偶像
我和哥哥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哥哥的童年是辛酸的。我母亲不幸的婚姻为哥哥不幸的童年打下了伏笔。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的家乡早是新中国的地盘,但人们根深蒂固的旧思想在贫穷的重压下并未很快新起来。我外公用二百斤薯丝、一百斤白米,外加一头肥猪,便把十八岁的母亲许给了哥哥的爸爸——一个已有一个两岁男孩的离异男子。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女子,便是我哥哥的哥哥的女儿。
我母亲的肚皮说不争气也争气,说争气又很不争气。她先是一连生下了五个女孩,第六胎才生下我的哥哥老六,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这当然是件天大的喜事,但也随着吃饭人口的增加,家里经济压力特大。而哥哥的父亲又是个特别本份的人,在如何维持一家生计的大事上豪无办法。最后,母亲带着五个姐姐改嫁给我的父亲,而哥哥的父亲死活要留下哥哥,于是五岁的哥哥便成了没娘的孩子。
母亲改嫁我父亲两年后,我来到了这个世上。随着我的年龄增大,姐姐们陆续嫁出。在那个兄妹成群的年代,我显得身孤影只,加上我个矮瘦小,天生一付营养不良的模样,便成了小伙伴们欺负的对象。我多么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小伙伴,大家都去巴结他,有好吃的给他吃,有好玩的和他玩,就算有时被别人欺负了,大哥一来准能找回面子,照样风光无限。
我的哥哥虽然也会时不时来我家小住几天,但毕竟不是我家的孩子,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大家碗里的饭太少,不可能长住不走。但只要哥哥来了,我就可以风光一时。
和我不同,哥哥体型偏胖,个子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力气也大,别的孩子拿不动的东西干不动的活,哥哥总能轻松搞定。他勤快老实,深得村子里大人和小孩的喜爱。那时,在我的心里,哥哥的位置比父亲还重要。
我们村头有一口水塘。晚稻成熟时,塘里的水也快放干了,捕捉塘鱼的时间到了,这是村子里的人最高兴的事。特别是小孩,整天围着池塘转。看着浅水中的鱼儿摆尾拔起的滚滚浊浪,小伙伴便兴奋得象小鸭子般嘎嘎乱叫,巴不得扑到水里抓一条回家交给他娘。
我远远地看着小伙伴兴奋而贪婪的的目光,既兴奋又害怕。我多么想近距离看看肥鱼逐波的美景呀,那份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比喝着鲜美的鱼汤还美。可我不敢靠得太近,我怕鱼儿的自由奔跑会被小伙伴们水斏是我把鱼赶跑的,那可不是小事,轻则挨骂,重则挨打。小伙伴的强大与霸道在日复一日的较量中已深深植入了我的骨髓,使我不敢越雷池半步。
我落寞的眼神在池塘的水面和上空游荡,直到我看到一个潇洒的身影从远处朝着池塘的方向走来。我的眼睛开始放光,越来越近了,错不了,微胖的身材、矫健的步伐,走起路来两只手交叉摆动着,正是我可爱的哥哥。
由于哥哥的到来,使我有了走上塘埂看鱼的资格。小伙伴们都对我热情有加,笑脸相迎。有几位还对我搂腰搭肩,连鼻水都掉在我的脖子上。
第一次,我们家除了队里分的大鱼外,还捕了不少小鱼。这都是哥哥的功劳。灯光下,我喝着鱼汤,吃着鱼肉,不时瞟瞟对面的哥哥,心想,要是自己也能象哥哥一样,既高大英俊,又聪明能干,还在小伙伴中有着崇高的威信该多好呀!
可我羡慕哥哥的美梦还没做完,一场重病夺走了父亲的生命。我的重年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少年时,哥哥为我设计人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童年的往事都被装入了记忆的盒子。
恢复高考后的几年,我进入了小学念书。那时,整个社会对教育都非常重视。由于幼时丧父,受欺较多,入学后,我学习特别用功,成绩也特别好。为此,学校为我戴上大红花,全校师生敲锣打鼓把我送回家,把一河两岸的乡亲羡慕得三日不知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