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再望了一眼“门罗”,分明白天的时候看起来还只是朴素甚至稍显简陋的矮木屋,到了夜晚,屋子外部周围便会亮起五光十色的灯光,内部传出活力动感的流行音乐,以此来吸引客人。在安静流淌着的河水对比之下,倒神奇地显现出某种风情来了。
“明天为什么不来了呢?”我问。
“暂时够生活了,而且这里很无聊。”
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扬起早已对着镜子练习过百遍的笑容,这样能让我看起来更加友善。
“那够生活了之后,又做什么呢?”
傅文怂了怂肩,并不打算具体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那钱花完了呢?”
“就再想办法赚呗。”
“你的乐队其他成员怎么办呢?吉他手如果隔三差五缺席应该很让人困扰吧。”
傅文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顿了顿才说了句“他们不缺我一个。”
虽然走几步便又能见到一根粗大的管子高高地支撑住一盏街灯,这些管子一个接一个沿着道路,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去——至少在我视线的力所能及之内,它们都未停滞过。但这也并不能将夜点亮,只不过是让人不至于看不清前方的障碍物罢了。
“我们去哪里?”我问。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吗?”傅文扬起一副痞儿样的笑。
“卖了?”我困惑地看向他,那个表情与我记忆中的一类人的脸居然有了某种些重合,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他身上根本没有我所希翼的故事性。
而后,他又慌乱而窘迫地,像个小孩子似的跳了一大步从我身侧蹦到我的面前,“嘿,开玩笑的。”
他肩上的吉他慢半拍地,也随他蹦了一下,之后再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那副模样,又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敏感与纤细,甚至产生出某种类似母爱的疼爱之感。那一瞬间,我甚至害怕他那略单薄的身板会被压倒下去,手下意识地向他伸去,想要支撑住他。
但显然他并不需要我的帮助,我讪讪地悄悄收回了尴尬在空中的手,笑了笑。
“然后他就带我来了这里。”
“所以你们只是一夜的关系?”
“一夜都算不上,我们都没有发生什么。”我怂了怂肩膀。
那人用狐疑地目光看着我,或许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分钟才开口,
“那他为什么为了你自杀?”提起这个沉重的事情,那人也陷入了感伤的情绪之中,“他在医院里,失去意识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方清……对不起……’,你可知道我们看着这样的他多么难过,一个好好的人……他本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啊……他可是看见流浪的猫狗都会去帮助的人
“你知道吗?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他把他刚发的工资就基本都捐给了出去,只是因为偶然在网上看见一条需要帮助的信息,我还问他不害怕是骗子吗,他说‘没事,也没有多少钱’……我真的很佩服他,因为他是我现实生活中很难得见到的真正善良的人,而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甚至嘴上都不说……”
那人一口气说完,到现在已经能听出他有些哽咽声,所以他深吸了几口气,打住了话头。
我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此刻,我才真实体会到愧疚感。我剥夺了一个人的生的希望。
我是一个罪人。
“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我就想问问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
“他没有对不起我……”
“那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