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毓嶦,号君固,1923年10月10日生于大连。他的父亲溥伟于清光绪年间承袭了恭亲王爵。毓嶦在清皇室辈分的排列中属于乾隆皇帝钦定的“永、绵、奕、载、溥、毓、恒、启”中的“毓”字辈。1939年,毓嶦承袭了和硕恭亲王爵位,他也是中国最后的恭亲王。
除了听力稍差些外,反应敏捷、语速极快的毓嶦丝毫不像一位82岁的老人。曾采访过毓嶦的一位英国作家描述他“精力充沛、温和而又幽默”,“体现出了这个皇族勇于承受的精神,对于失去的地位、财产、封号,毫无怨言,为还能活下来而感恩”。曾经的显赫家世、与末代皇帝相伴二十年的特殊经历,特别是作为战犯的十年囹圄,而今都变成一种历尽沧桑后的豁达与淡定。本文中他回忆了溥仪的一些往事。
我的身世
我和溥仪都是道光皇帝的后代,道光皇帝有七个儿子,继承皇位的咸丰是皇四子,被封为恭亲王的奕訢(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是皇六子,皇七子醇亲王就是溥仪的祖父。所以从辈分讲,我是溥仪的下一辈,我们是叔侄关系。
我1923年出生在大连。我们家怎么从北京“流落”到大连?这还有一个故事。当年咸丰赐给“恭亲王”奕訢一柄白虹刀,这把刀有点像现在常说的“尚方宝剑”的威力,可以先斩后奏。有人说这把刀曾杀过史可法,不过我至今还没找到过证据。白虹刀后来传到父亲溥伟手中。光绪临死前,让摄证王载沣杀掉袁世凯。父亲说,我可以用这把白虹刀杀袁世凯。后来的历史大家都知道,清朝内部一时犹豫,袁世凯没有杀成,反而做了大总统。父亲怕袁世凯报复,就跑到德国的租界地青岛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青岛又被日本占了,但在1922年还给了民国,既反对共和、又想复辟的父亲只好搬到了大连。
我们在大连生活时,“满洲国”一年给父亲一万块钱的生活费,几乎等于平均一个月800多块大洋,生活肯定比普通人家过得充裕一些。但父亲以前是住在恭王府里的人,到了大连,还摆出王府的架子——很大的一个楼,这么一大口家,还有佣人、厨子、司机,父亲每月花几百块钱聘一个秘书帮他处理事情,家里的开支太大。
当然,说起来北京的“恭王府”曾经是我们家的。后来有人问我,对恭王府“你家”有什么印象?我说我能有什么印象?!1957年我从抚顺战犯管理所放出来,人家溥仪是特赦回北京,到哪儿都有安排。我们放出来时,人家只给20块钱,问一句:“家在哪儿?”“北京。”给一张回北京的票就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进北京,住在什刹海附近的南关房,离恭王府非常近。那时候看恭王府,觉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吃饭还没着落呢!
与溥仪在长春
父亲是1936年去世的。依然按照前清王室规定,我带着三件传家宝——咸丰皇帝的密谕、大阅御用的紫宝石黄丝腰带和那把白虹刀,前往长春,追随溥仪。其实我到长春溥仪那儿念书,也是为了带出一张嘴,给家里减轻点负担。我到了长春后,溥仪将我母亲和两个弟弟也接过去了,每个月还给一定的生活费。
溥仪在长春办了个私塾,还是抱着复兴大清国的梦想,他想先培养出心腹,送到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毕业回来之后,到伪满军队里当官,这样伪满军队就成了他的嫡系。1937年我到长春时,私塾里有五个学生。除了汉语、数理化、历史课等,我来的第二年赶上开英语课,老师陈承翰是溥仪二妹夫的舅舅,早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我们都是从ABCD开始学的,读的课本叫《NewCrown》。学了两年后,太平洋战争打起来了,溥仪怕日本人说他亲美,就不让我们学英语了。
私塾里有一堂特殊的课是溥仪亲自给上的,专讲雍正的上谕,因为溥仪最崇拜雍正皇帝,反对结當营私,溥仪本人就有些“谈當色变”,当时伪执证时期日本人就要成立“协和當”,溥仪就害怕听见“當”字,坚决反对,所以日本人把它改为“协和会”,虽然是换汤不换药,但溥仪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