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怕,等我学好了,我们村在你的带领下一两年不就富起来了,到时我的手艺就派上用场了。”
估计这句话陈书记听的十分舒服。他对母亲说:你自己去学哈,别说是我同意的。
母亲一路小跑着冲回家,还是来时那条路,似乎一下子开阔起来。
学手艺也很辛苦。哪像现在的学徒,都被师傅托着哄着。那时候“一进师傅们,三年不是人”,意思是说一朝拜师学艺,就将三年卖身为奴,帮师傅家里承担一切可以承担的家务,比如挑水砍柴洗衣服!母亲的师傅是个男的,很有个性,他并不具体教你怎么量衣服尺寸、设计式样、裁剪、做蝴蝶扣子、打遍儿等等,讲究言传身教,全靠你的悟性。母亲也许真是悟性很强的,也许是想快点学好手艺发家致富,也许是想快点恢复自由身,也许是这三者合一的原因吧,反正别人一般三年才能学会的手艺,母亲大概一年时间就基本掌握了。师傅也不好强留了,母亲出师了自由了。
尽管师傅很苛刻,但学手艺的过程中也有一点温馨的小插曲。有一次,母亲熨烫衣服时由于没有把握好烙铁温度,把布料烫糊了,布料直接废了,还有一次裁剪时没掌握好尺寸,把两件的料子裁成了一件,浪费了好多布料,这两件事都被她的师傅揽过或巧妙补救,所以每当母亲说起她的师傅,总要重点夸这两件事,结尾的时候总要满足地说:我师傅还是个厚道人呢。
母亲成了一个骄傲的手艺人,她迅速进了大队的手工耶敡里,和那些做瓦匠、篾匠的男同志一起劳动,一年挣的工分顶一个男劳力。后来母亲又参加了扫盲班学习,认识一百来个字,100以内的加减法也烂熟于心。家里三个弟妹的学费不用愁了,全家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衣服她都包了。
母亲成了全村的新女性,年轻貌美,关键有手艺,这既是生产资料又是生活资料啊,因此说媒的络绎不绝。一个媒人先是把母亲说给山背湾一户人家,可他家穷,连一顿请媒人的饭都请不起,更别说给媒人扯一身衣裳,媒人不上心,外公也不肯。谁知“破窑烧好瓦”,这家后生,后来考上了武汉河运中专,毕业后留在广州。80年代这家在老家率先做起了三层小洋楼,大家纷纷去看小洋楼长什么样,轰动一时。她的妻女也早就带到广州去了。有时你不得不承认有命运这回事。当然,如果母亲和姓某的成了家,就没我什么事了。
深山贫穷子配母淑芬 母亲要嫁给我为我生孩子
之后母亲被介绍给同村学医的父亲。两人成了家,日子就像上了蒸笼的菜,热气腾腾的,充满着希望。两人睡觉的梦话都是各自的手艺:一个在记中药的特性:陈皮性凉温补……,一个在记忆裁剪衣服的关键:领口袖口肩长……
学医出师后的父亲迅速成了公家人,在离家几十里的医院上班。母亲是他稳固的后方,在家乡买手艺,操持家务,赡养公婆。母亲年轻,爱琢磨。比如衣服的领口袖口边边儿,她总能想出灯笼袖荷叶边波浪边两排扣等等新的花样。她手艺好又体贴人,一块布料,总能用其它的零碎布贴一点,裁剪成两件衣服。母亲的手艺迅速地超过了她的师傅,抢夺了她师傅的地盘,这可是她的师傅没有想到的。家乡在鄂豫两省交接处,方圆30里都是母亲的地盘,最远时,她深入河南腹地20里地去做衣服。所以母亲总是忙,一年有350天在做衣服。记忆中大年三十吃过年早饭,还要搬出缝纫车,赶制衣服,母亲的缝纫机嗒嗒嗒地踩着,周围围着一圈人,有等衣服的,有想免费叫母亲打边儿缝扣子补窟窿的……奶奶将她的拐棍在地上直戳,表示不满:屎到屁眼门口才想着屙。我家里糍粑没打、肉糕没做,都等着昌清呢……这也怨不得乡亲,实在是他们家庭困难,做不起新衣裳,一直拖到到腊月二十几,实在熬不过细伢的逼命,才拉蛮扯了一点布头给细伢做新衣裳,想让细伢“三十晚上不见面,初一出来大摆手”。母亲这时候与其说是挣钱,不如说是帮忙,她理解别人的心情,不想拂了别人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