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说。”
胡轻灵继而沉默,站在那里良久,依旧纹丝不动。胡济才摆手让丫头过来,帮他看那秤上的尺码,称重多少分量的药材。
“丫头,那你有啥想问的吗?”
胡轻灵听到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某种隐秘的心思,她咬牙良久之后,在牙缝里飘忽出来的一句询问,尾音似乎已经失了音调,变成了一口须臾消散的气息,她问:
“爷爷,大鸨,是那个电视上说的,老鸨的鸨吗?”
“是啊。”
听到爷爷肯定的答复,胡轻灵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不过爷爷接下来的话则是让轻灵对鸨鸟的情怀,从那个年少的夜晚,又多了一分沉重的柔情。
“但是大鸨其实不像人们说的那样,这些野物比我们人要重情重义多了,它们一生只配对一回夫妻,如果一只死了,另一只就再不会找第二个的。”
“那为什么大鸨被大家说的这么难听?”
“因为人类的无知呀,他们眼中看到什么,就认为什么,甚至还要替这些动物做定义,做决定,轻灵啊,你以后不要乱听别人的话,要相信你自己看到的,做你自己认为对的。”
后来,每每轻灵替父亲去下地收成的时刻,总会在黄昏归来的时候,在谷地田野里撒下更多的粮食,供这些迁徙的鸟儿生存。
在学校受到欺负的时候,她也从不回去抱怨,一个人静静的待在田野里看着这些年轻的鸨鸟释放着属于这个季节的情爱,修长的脖颈相互交错在一起,那个圆滚笨拙的躯体丝毫不为这种情爱所掩饰,高调的变幻着脚下的步伐,那艳色的羽毛成为了这个田野间最华丽的衣裳。
为爱而生的生物,不管他们相爱的方式如何,都不应该成为愚蠢而自作聪明的人类所肆意诟病的对象,轻灵轻轻的闭上眼睛,不去打扰它们的这份美好。
光阴于少年来说是滋养身体的肥料,于老人来说就是抽丝剥茧的利爪,胡济才的身体大不如前,老化的机能抵御不住寒冷的侵袭,腿脚也开始僵硬,轻灵不厌其烦的用热水揉搓浸泡,也不能减轻爷爷的症状。
因为胡济才行动不便,胡家药馆的生意每况愈下,胡三明空有蛮力,缺乏头脑,学了半辈子的医术还不及胡轻灵所学的那些皮毛。
但是父亲的心血要葬送在自己手中,这是要强倔强的胡三明万万做不到的,他成日的琢磨如何能将药馆发扬光大,终于,他从城里回来的邻居家的儿子口中,得知外面的大城市里,中医已经不单纯再靠望闻问切来坐诊了,这就省去了胡三明的一大难题,他喜不自胜的想要知道更多。
轻灵喂爷爷吃饭的时候,胡济才羸弱的呼吸支撑着一把残余的筋骨,问轻灵:“三明现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每天正事不干就想着和邻居那个叔叔讨论什么生计大事,据说他找到了能将药馆发扬光大的好法子。”
“可别干什么丧良心的事出来就行啊。”
“不会的,爹半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天,胡三明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一身的风尘,门内穿过的冷气让胡老又忍不住咳嗽了一阵,还未等喘息,胡三明就忍不住将自己学到的新玩意和胡济才商榷。
“爹,听隔壁婶子家的那个栓子说,他们现在城里人都不用摸脉问诊来确定病情了,听说人家现在开始用什么引进的仪器,能量血,能听诊,还能查看耳朵鼻子眼睛,什么都能照出来,先进的很,我跟您学了半辈子也没学好,不过我可以引进这些仪器,继续开中医馆,继续发扬我们胡家的医术啊。”
胡轻灵在一旁听的兴奋至极,摇晃爷爷的手臂说:“爷爷听见了吗,我们的药馆还能开起来。”